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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晴圆缺武功山》徒步露营记:一场有关重逢与离别的浪漫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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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晴圆缺武功山》徒步露营记:一场有关重逢与离别的浪漫聚会 2020-05-12 18:59:22

武功山归来已经满月有余,北京的柳絮也早就不见了踪影。对于彦臣来说,他本来早就应该向那段时光告别了。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那场短暂的重逢,让他开始了一段漫长的告别。

“告别”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难了。

每当他看到和武功山有关的消息推送时,当他看到桌子上枣红色的风化石,当他看到同行朋友的消息,当他看到有关烟花、星空和云海的一切,当他看到湖南、长沙等等字眼,甚至当他睡觉时一闭上眼睛,当他每天醒来一睁开眼睛,脑海里便总是浮现出一些挥之不去的画面。

“时间会冲淡一些。”

他总是这么对自己说,不知道应该算是一种自我安慰,还是表达对人情冷暖的无奈。

柳絮散尽离人泪,重逢徒添伤逝情

事有缘起

这些都开始于一条突如其来的新闻消息。

3月22日,一条国务院办公厅的通知在网络上刷了屏——《五一假期由一天调整为四天!》。办公室里压抑许久的上班族奔走相告,群情激昂,皆为之欢呼雀跃。

但此时的彦臣还在为清明假期的着落而绞尽脑汁,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力去想忽然多出来的五一假期该怎么安排。

沉寂了两天,当表妹小慧问到彦臣的五一计划时,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武功山。但是,彦臣因为忌惮假期的热门景区人多,并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仍然一直在为寻找一个更加冷门人少的计划而苦思冥想。

其实,彦臣并没有告诉小慧,自己想要去武功山,还有一个原因是可以借此行,路过长沙会见一下两年前的朋友——小平和牙牙。

就这样,彦臣决定先把武功山往返的车票买下,权且当作五一假期的保底计划,再慢慢考虑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安排。直到此时,同行的人只有小慧和山巍两人。

表妹小慧自从进入户外圈之后,一直向往着圈内赞不绝口的武功山并鼓动表哥下定决心。而山巍本打算利用这个假期去青海湖完成他第一次一个人的骑行,但他一转念想到自己就要毕业离开北京时,便觉得应该更珍惜大家一起玩户外的日子。于是,山巍也托彦臣买了往返武功山的车票。

后来,当彦臣对小平和牙牙提起他们有南下长沙爬山的计划时,他万万没想到,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完成过一次环青海湖骑行的两个朋友,竟对他们的到来表现了极大的热情,甚至要安排上全部的吃喝住行。

这时,一同在青海湖骑行的小灰灰,虽然已经去过很多次武功山,在听说彦臣准备爬武功山的时候,也对这个计划表现了浓厚的兴趣,还发来很多相关的攻略。

事虽至此,但彦臣的顾虑依旧没有被完全消除,可又拖了几天,他还是没有想到更好的计划。最终,一来二去,去武功山徒步的事情就这样被时光的轨迹拖到不能再拖的地步,方才确定下来。

推敲行程

临行不久,彦臣突然得知五一假期的长沙刚好有著名的橘子洲烟火表演,他们也因此更对此行充满了期待。

正是出于此行的行程一改再改、人数未定、住宿未定、中转站未定等等原因,彦臣始终没有确定好具体的行程安排。焦头烂额的工作之余,彦臣也对此行也充满焦虑。

可这次偏偏又不同以往,对于很多事情,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决定,便只好做着多手准备,千思万绪也只能在日记本上写下一句话稍稍释放压力——“很多东西都没有办法确定下来,武功山一行像是大海的一叶孤舟,随波逐流,也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时光的脚步才不会顾忌原地徘徊的人,对于越犹豫的人来说,时光看起来只会更显得步履匆匆。

就这样一直到距离假期不足五天的时候,先前加入行程的方方因为加班而不得不取消了武功山的行程;小平虽然担心自己的体力,在忙完了工作之后,还是确定加入大家的行程;山巍则拉来了大学一起打球的“哥们儿”——涛哥。在当时的彦臣和小慧得知涛哥是个女生的时候,他们开玩笑说山巍一定是故意用“哥们儿”两个字来掩饰什么。

彦臣托小平、牙牙的帮助,最后一次对行程做了些调整,终于可以静待出发了。

还未重逢即伤逝

当一切安排妥当,再回想初心,彦臣发现自己的心态已经逐渐改变了。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假期就是去武功山徒步,与之前的户外旅行一样,就是去看看风景罢了。而与长沙的老朋友一起吃个饭,叙叙旧,不过是整个行程的配角。但当小平和牙牙确定加入行程之后,彦臣打心眼儿里再也不能小看这个重逢了。

彦臣一想到这些故人又要重新书写新的回忆,然后还要再一次分开,就总觉得橘子洲的烟花黯淡了,觉得武功山的云海也逊色了。只觉得,如果有好朋友重逢在一起,去哪里都没有关系。

黄永玉曾在《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中说:

任何一种环境或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必定爱上他了。

对于彦臣来说这种感情似乎更甚一点儿,他甚至还没有动身,单单只是看到了漫天飘扬的柳絮,就开始伤感了。这柳絮的飘忽不定,不正像是世间说不定的聚散离合吗?

说到重逢和离别,刚巧的是,在他们离京去长沙的这一天,彦臣与曾经一起支教的老朋友在北京西站久别重逢又匆匆分离。一边是赶着重逢,一边是赶着分别,他的感慨之情一时间五味杂陈,心情的起起伏伏如同胸怀沟壑万千,却难言一二。

在北京西火车站挥别故友之后,彦臣看着候车大厅里人来人往的人海,他感慨道:

“重逢总是短暂的,这世上总归没有什么长长久久,只有永久的分分合合。我期待着重逢的心情,正如我害怕重逢的结果一样强烈。”

夜离北平心难说,南下长沙热情多

火车站集合

带着并不安宁的心情,彦臣走进了候车室,先后和山巍、小慧碰了面,整装待发的两个人比彦臣显得更加神采奕奕,也并没有看出彦臣心中方的波澜。

那些有关聚散离合的心绪看起来不过是无中生有罢了,说出来显得矫情可笑,彦臣便只好用所有的情绪挤出一个微笑,若无其事地寒暄着。

打过招呼,三个人的注意力落在了各自的装备上。

彦臣用一个70L的登山包装下了所有东西,显得很硕大。包里除了吃喝用度一应俱全之外,为了拍烟花和星空,他还装了一只三脚架,另有一个用来写日记的笔记本和两三本送给朋友的书,都很压分量。上车之前,他把相机装在一个小挎包之后也装了进去,又把小慧的帐篷外挂在自己的背包上。

除了这些必备的东西,彦臣在收拾行装时,无意中瞥见了书桌上那两个从沙漠捡回来的小石头,圆润可爱又棱角分明。他忽然想到小平喜欢养多肉植物,饱满的枝叶似乎正与眼下这两个石头是绝配,便也一起塞进了背包。

如此一来,四五十斤的背包已经超过了体重的三分之一,压在稍显瘦弱的彦臣身上多少有些夸张。不过自从上次沙漠归来,彦臣已然适应了重装徒步,这对他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彦臣走出公司的时候,听到不认识的同事窃窃私语:“看看,这才是专业的。”莫名的关注让他心生得意之情,反倒更有力气了。

和彦臣不一样的是,常年健身的山巍看起来很健硕,身材也高了彦臣半头,没有毕业的他仍然留着象征青春的长发,神色中充满了年轻和热情。

至于山巍的行装,也仍然和沙漠重装的时候一样,除了背着一个40L左右的登山包之外,胸前还挂着一个满载食物和日用的休闲书包。山巍总是笑着说:“这样多好,身前身后的重量刚好平衡了,都不用弯腰走路。”

这般装束虽然并不像是一个专业登山者,山巍却自恃有用不完的力气,根本不屑于和专业登山者相提并论。

小慧的身高同表哥彦臣相差无几,赶来候车室的时候还披散着头发,一身牛仔裤加格子衬衣的装扮显得很休闲。

虽然小慧还没有换上户外装束,单单因为一个容量38L不大不小的背包,看上去是他们三个里面唯独一个正经像是去户外徒步的人。彦臣和山巍在小慧的衬托下,反倒像是个搬家的。

南下的列车

北京入夜之后,火车准时启动南下,彦臣发现自己心里确实正期待着重逢。但转念一想,世间的重逢大多都是匆匆的,这又不免让人心忧,也让人怀疑:既然注定分离,为何要重逢,再多承受一次痛苦呢?

但这样的空想根本就是无用的,就像是扔进水里的小石子,在激起一阵涟漪之后,早晚又会恢复平静。

列车驶过一座城市的时候,彦臣看到车窗外的灯光逐渐多了起来,光怪陆离,若隐若现。随着思绪翻动,连所见的东西都有些梦幻了。彦臣收起日记本,整理好情绪,他需要回到现实,想想明天的计划。

因为多了一个在橘子洲看烟花的项目,为了方便一起行动,彦臣只好叫涛哥改签了火车票和大家在长沙汇合,方便在第二天一起从浏阳出发前往武功山。于是,在问过几人的意见之后,他就抓紧预定了浏阳的住宿,方才入睡。

小平和牙牙也已经放假了,此时正一边准备着重装徒步的装备,一边准备着欢迎远方而来的客人。

不管怎么说,在大家的情绪里面,重逢的喜悦还是更多一些的。

彦臣几人还没有下火车,小平就发来消息说,因为有家事缠身,不能及时到火车站迎接大家了。大家表示理解,但此时还未曾想到之后的波折。

热情的长沙

为了避开可以预见的假期客流高峰,彦臣与牙牙决定在相对人少的潇湘路上见面。他们也因此决定不再赶往湘江对岸的杜甫江阁看烟花了。

彦臣解释说:“虽然这边的位置不太好,更比不上杜甫江阁那么位置优越。但好在,这里肯定不用前提占位置等上好几个小时,散场之后估计也容易离开。”

这一天,提前就到长沙的小灰灰睡了个懒觉之后,早早地就从青旅赶到了火车站。他穿着一身清凉的夏装,完全没有一个外地游客的样子,倒是像个当地生活的市井汉子。可要说他是个当地人呢,他偏偏又在裤衩T恤外面套上了一个厚厚的卫衣,这潮流装束哪里是普通市民可以驾驭的?

小灰灰提前帮几位“远方来客”买好了地铁票之后,很快就先和涛哥汇合了。

大家起初听山巍口口声声地叫涛哥的时候,还以为涛哥也是一个走路带风的女汉子。直到正式见面之前,还不曾想到竟是一个身材标准的姑娘,爽朗爱笑又好动,长长的马尾辫在举手投足间总是一跳一跳的。

相比柳絮纷飞的北京来说,五月的长沙显然已经入夏。即将进入雨季的南方,空气又湿又热,像是刚揭开的热汤锅一样。反正这般朦胧的样子,也说不清是晴是雾,也许就长沙而言,这两个天气本身也没有什么区别。

“长沙真是热情啊!”

他们感慨的不仅仅是眼下的天气,火车站广场上和地铁口附近涌动的人潮更让人不得不感叹这座旅游城市的火爆。闷热的天气本来就让人呼吸困难了,还要走在人群中相互争抢氧气,彦臣几乎觉得要窒息了。

对于习惯性躲避热门旅行地的彦臣来说,这还是他近几年第一次在小长假来到一个著名的旅游城市。因为身上压着一个硕大的登山包,再加上他在地铁上被挤得只能挺直着腰板,放也放不下,背也背不住,一趟半个小时的地铁竟感觉比爬山还累。

出站的时候,彦臣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珠,大呼:“以后真是再也不能凑这个热闹了啊……”

直到与牙牙见面的时候,听到她那爽朗的笑声,他们才稍稍将刚才经历的“热情”忘却了。虽然换下了户外的装束,穿上长裙的牙牙还是能给人一种难言的亲切感,如同两年前在西宁初见一样。

彦臣几人把背包和行李放在牙牙的车上,一群人就被街边上的各种水果和小吃吸引了。一行六人走进一家老店,用嗦粉的方式正式打开了长沙半日游。

在看好了岳麓山南门、东门和滑道的相对位置之后,他们计划从南门进,坐滑道从东门出。自从小灰灰说一定要坐滑道开始,这个计划说到底,就是为了体验网红滑道,大名鼎鼎的岳麓山倒成了随便走走的过场。

彦臣、小慧、牙牙和小灰灰本是两年前相约青海湖的骑友,如今在岳麓山也算是故友重逢,一边走一边聊起共同的回忆,彦臣早就忘了坐在火车上时那些关于聚散离合的愁绪。

闲庭信步岳麓山,烟花浪漫橘子洲

岳麓山闲踱

一直走到岳麓山山门的时候,人山人海的景观再次印证了小长假热门景点的可怕。几个人加快几步向山上走去,才逐渐脱离人群。

岳麓山上绿荫蔽日,走在林荫小路上清凉宜人,牙牙聊起久居长沙的印象,彦臣也翻出了一些回忆。大家谈起现在发生着的一些变化,只要每一言每一行之间不设防备,关系就自然拉近了。这种真实不虚伪的说话方式,也许就是户外人天然的习惯。

山巍喜欢逗闷子,虽然对彦臣是口口声声地叫着“师傅”,这却也成了他贫嘴的由头,好像这声“师傅”和喊路边修自行车的师傅也没什么两样。山巍对彦臣还多少留情,怼起相识多年的涛哥更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于是,在这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之间,关系不光近了,还热乎起来了。

就这么慢慢悠悠地走到山顶的时候,小灰灰才提醒说:“咱们得快些了,我记得滑道有营业时间,好像到五点半就停了。”小灰灰虽然长得壮实,说起话来却是慢慢的语气,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嗯……走过去,还需要一些时间。”

不过,大家还是从他稍显凝重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他的着急,便一起加快了些行走的速度。

岳麓山滑道的辛与甘

经过一阵急行,上山的时候就消耗殆尽的体力,眼下已经几乎被用光了。几个人一想到明天至少还有十公里的重装徒步,都觉得有些运动过量了。

但是,即便这么一路快马加鞭,他们除了看到几个索道和观光车的售票处之外,并没有找到下山的滑道在哪里。就在他们失望地以为滑道已经关闭,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忽见一个售票亭正张罗着游客排队。

“这才是滑道售票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滑道入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大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工作人员机械式地拎起放下,推拉搡拽,面无表情地把一个接一个的人顺着滑道推下山去。

时间一长,时不时就会出神,替工作人员感到辛苦,也为自己等着被推下山的行为感觉到些许诡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换来了坐上滑道的十分钟。任由重力在弯弯曲曲地滑道上把人拖下山去,辛辛苦苦走上山来积累的势能便都在这十分钟里一股脑地释放了。这个过程似乎就像生活中漫长的努力,最终也不过是为了换来一时间短暂的欢愉,然后如此往复地进行努力和释放。

没有辛苦地积累,也就没有可以释放的快乐,彦臣这么徒劳地胡思乱想。

并不意外的是,即便在这欢愉当中,也难免会有人意外地在你的面前刹一脚车,挡住了去路。在失去一些美妙时光的时候,会让人更加珍惜难得的欢愉。

等待烟花

下山之后,彦臣拿上拍烟花用的三脚架和遥控器,几个人商量着吃点儿东西就去湘江边上候着。

这时,小平打来电话说,她正在赶往对岸的杜甫江阁看烟花,希望大家也能凑到一起,这样方便在烟花落幕后一起返回浏阳。

彦臣和牙牙考虑到交通和时间问题,决定在这边看完烟花再汇合。于是,他们买了些臭豆腐和糖油粑粑等等各色小吃,一边吃着一边向江边走去。走到半路,又在牙牙的推荐下,走进一家浏阳蒸菜馆大快朵颐。

“推荐你们尝尝这个,嗯……可惜没有那个菜……”牙牙轻车熟路地打量着自选区的菜品:“来,这个也不错!”

在异地他乡吃饭有个当地人带着,就不会抓瞎一样乱点谱。

“我去,师傅。你就盛了这么一点儿饭啊。”山巍端着满满的一碗米饭,惊讶地问彦臣。

“什么啊,这是自取管饱的,我还得回碗呢!”

“哦,哦,哦,我也要!”

晚饭吃毕,天色已暗。马路边的人潮一齐向着江边涌动着,彦臣突然觉得时间有点儿紧张了,便催促大家加快脚步。

来到江边时,人流更加密集了,紧靠栏杆已经站满了一排人,密不透风,再也挤不进去任何一个身位。栏杆外空地上的人群人头攒动,眼巴巴地看着对岸的橘子洲,都想要在这人墙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们也向前走了几步,突然看到整齐的人墙开了个口子,有人开始经由这里,走进了河边的绿化带。

几个人犹豫了一下:“这样……也行吗?”见河堤倾斜的草地上也已经有不少人了,彦臣心中便略过一丝狡黠,想到毕竟法不责众,不如浑水摸鱼,也占点儿好处去吧。

他们在草地上寻了一处宽敞的空地安顿下来,此时距离烟花开始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彦臣也支上三脚架,打量了一下,虽然这里并非是正对烟花广场的C位,但至少没有什么遮挡,还有一个亭子做前景。

天色越来越晚,河堤上的人还在增多,可以清晰感受到如潮人声中,每个人流露出的无限期待。他们六人此刻也将筋疲力尽的身体抛诸脑后,心中的期待就像是治疗疲惫的一剂良方。

浪漫的长沙

当人群中还在交头接耳地谈论各自的旅行感受和对烟花的期待的时候,当几个熊孩子到处乱窜着找爸妈的时候,当躁动的人群还在寻找更合适的位置的时候,有些人正一边盯着手机上的时钟,一边盯着湘江对面的一片漆黑。

突然,橘子洲上黑色的树影后面爆发出一阵亮光,随后有一颗火焰蹿上夜空,突然炸裂,闪亮了半边天。大人和孩子们兀然停下了脚步,齐刷刷地向东方的夜空望去,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随后又惊呼起来:“看!快看……开始了!开始了……”

漆黑的夜空一下子变成了烟花表演的舞台,好像有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在黑色的画布上作画一样,每一副画都是这凡世间不曾有过的光影,缤纷多彩又转瞬即逝,表面看起来是随意挥就,细看却又秩序井然。

每一朵烟花都从同一个闪亮的中心迸发出来,到天空中便幻化成各种形状,圆形的笑脸、簇拥的花蕊、丛生的苔草、冉冉而升的新星……每一个形状都搭配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色彩,像是粉墨登场的戏角,你方唱罢我登场,演绎着一个奇异的世界。

孩童们以为看到了一个充满魔法的童话夜晚,想象着烟花下有没有公主和王子,男男女女们则以为这背后应该有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每一朵烟花都是爱情的见证。

人类用双手和智慧,亲自创造了一个自然界不会出现的一幕大戏,偏又把自己置于这出大戏中,或是用来自娱自乐,或者用来愚弄大脑的想象,总是乐此不疲,寻欢觅爱。

随着烟花在夜空中一个接一个地炸裂,人群中随之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地欢呼,此起彼伏,声声不绝。这欢呼声可辩别出有孩童的,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秩序井然的声浪,刚好呼应着天空中节律多变的色彩。

一唱一和之间,似乎把那烟花烘托得更漂亮了。

当橘子洲上空明暗交替的色彩倒影在湘江水里的时候,川流不息的湘江用自己细碎的波纹,将这如梦如幻的形状打碎了。漫天的想象在水面上徒留下了一些花花绿绿的颜色,闪闪烁烁,难辨原形。

兀自流淌的湘江,似乎分明在告诉这些沉醉的世人:“醒醒吧,任它再美丽,不过是一团颜色罢了。就像是任凭想象再美好,也不过人生如戏啊。”

半个小时的烟花表演共有四个章节,从人群中并无差异的欢呼来看,大部分人也只能看个热闹,一直欢呼着:“好美啊。”

最后一个章节的烟花落幕后,人群重新变得嘈杂起来,彦臣也收起了相机和三脚架,和小伙伴们随人流向河堤外面簇拥着走去。

人海茫茫缘浮沉,一路同行有几人


人山人海的世界

走到马路边的时候,他们便被眼前的人山人海惊呆了。站在高处看到的是人头攒动,走下台阶只能摩肩接踵地走,沿着长长的潇湘路看也看不到人群的尽头。

看完烟花正准备散场的人群已经完全占据了马路主干道,路口的信号灯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一位车主在驾驶座上托着腮,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因为他和所有的车辆一样,只能熄火停在马路上,没完没了地等待着人群通过。

交通已经瘫痪,交警不再指挥车辆,只是不停地催促行人快速通过,不要停留。但是刚刚看罢烟花的每个人似乎仍然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人群中并没有什么躁动,只是一边惊奇,一边感慨。

他们走在着见所未见的人海中,也难免多次走失,才走出江边的人群,继续朝着停车场走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牙牙和小平联系上之后,意料之外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小平说自己的车坐不下人了:“实在抱歉,我没有办法过去接你们了。如果要回浏阳的话,你们六个人中必须有一个人坐两站地铁赶到对岸的湘江路地铁口,我另外找一辆车接他。”

牙牙此时看着马路上仍然如过江之鲫的人群,也因为有些犯难而表情凝重起来:“怎么办?路堵成这样,我的车也坐不下六个人……谁过去?”

彦臣思忖了一下:“我去吧!但我看这个架势,坐地铁的话还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这两站多的路肯定不如我跑得快,我跑过去吧。”话正说着,他便取下了相机包交给小慧:“我就是放心不下我的相机。表妹,你拿好就行。”

其他人听了这段对话,愣了一下,一想又别无他法,便用沉默表示同意。还是山巍先打破了沉默,对众人说到:“放心吧,我师傅跑得贼快。”然后转身又对彦臣说:“你看着点儿限速,别超速啊!”

牙牙又交代给彦臣一些事情和联系方式,而彦臣只带着手机和身份证便告辞离开了。

彦臣很快跑到了橘子洲大桥前,令他没想到的是,作为城市主干道的橘子洲大桥上竟然也已经水泄不通,车辆和人群全都拥挤在一起。

彦臣还穿着沉重的登山鞋,在这水泄不通的交通状况中找到一条缝隙,加速向前奔跑,生怕耽误了事情。

当他在人群和车流中奔跑的时候,在缓步行走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异类。有那么一刻,彦臣自己也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所有人都在纷纷倒退着,而自己已经停住,默默看着无数的陌生人在身边来来往往。

他忽然想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哪怕与再多的人擦肩而过,真正值得用心又称得上是朋友的人,最终也就那么几个而已。三五知己得以在万千众生中相遇,有人说这是机缘巧合,也有人说这是命中注定。

但不管怎么说,每当人们忆起往昔,想到于这生活的无数可能中,最终只遇到了其中的一个人,都会觉得这是莫大的缘分。可惜的是,我们依然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去寻找,却不知道珍惜眼前。

烟花的内涵

彦臣一口气跑完两公里的橘子洲大桥,没有任何分心,坚定地穿过了茫茫人海。当他满头大汗地来到湘江中路上,站在路边一边平复心跳和呼吸,一边联系上了小平。

小平这才说自己赶不上一起回浏阳了,便给了彦臣一个联系方式,说这个人会接他回浏阳。结果,彦臣很快就坐上了车,成了这几个人中第一个踏上返程的。

彦臣上车后才得知,来接自己的人是浏阳本地某烟花公司的,是正宗的烟花人。他前些日子才刚刚筹办了北京世园会开幕式的烟花表演,回到长沙参加橘子洲的烟花表演,也是要务在身。

这位大哥人近中年,一举一动都很沉稳,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对自己突然需要接人一事有什么态度。只是彦臣依然对此事连忙表示感谢,顺便聊起了关于烟花和旅行的事情,便问道:“大哥,像你看过这么多场烟花,是不是已经看腻了?”

大哥嘴里嚼着槟榔,语气依然不紧不慢:“不会啊,烟花她很特别,有很多表现方式,每次都会有新鲜的点,总能打动到人……”

说完,他还给彦臣分享了他在世园会开幕式上拍摄的烟花。

正是在谈到烟花的时候,彦臣才终于从他平静的态度中读取到了一丝表达欲望和得意之情。彦臣听后,一边佩服这么热情的烟花人,一边又为自己的浅薄感到惭愧。

浏阳河安眠

最终,彦臣先大家一步到了浏阳。他在酒店里等了很久,牙牙才带着其他几个人赶到,此时已经将近午夜时分。而此时的小平依然还在路上。

当听到牙牙说小平仍然有打算请几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吃宵夜的时候,他们纷纷表示不必客气,今天已经太晚了,必须早点儿休息,毕竟明天还有很多的路要走。

彦臣发了一条微信给小平,告诉她不用因为没有招待他们而感到遗憾:“我可不想你累得明天爬不上武功山的时候,我还得背你上去。”

此刻还在路上的小平回想起这一天经历的意外情况,心里仍然有很多放不下的愧疚,但她看了看时间,又想到自己的背包还没有收拾完,便也只好先以要事第一。

当一切都安顿下来,彦臣躺在床上回想从长沙到浏阳这一路走来,既看到了烟花,也重逢了牙牙,又托两位朋友的福,吃到了很多美食。他忽然觉得,每个城市大概都有自己的人格化特质,而这些人格标签正体现在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城市公民身上。

对于长沙而言,彦臣还没有体会到大家口口相传的娱乐精神,倒着实体会到了另外两个词:浪漫和热情。

是夜,浏阳河边,众人得以安眠。

整装待发

翌日天明,距离约定的七点钟大约还有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彦臣和山巍照例起床晨跑。一来是习惯了晨跑,二来是彦臣对口口传颂的浏阳河多少有些好奇。虽然小平一直劝他,不要对一条普通的河抱有什么期待。

天色已经大亮,但六点钟的浏阳似乎还在沉睡中,只是偶尔能碰到几个晨练的大爷大妈。彦臣估摸着选了一条不长不短的环形路线,计划先沿着浏阳河跑了两公里之后,再从市政府前面的路返回酒店。

阴郁的天空下雾气弥漫,高温高湿的早晨让人跑得出了一身大汗。但对于彦臣来说,似乎唯有晨跑和早餐这样的仪式,他才能仔细感受一个城市。更何况这是朋友生活着的城市。

六公里跑罢,他们很快收拾好行李,牙牙和小平也先后来到酒店门口。牙牙换下了昨天的长裙,一身运动装显得英姿飒爽。

小平也终于与大家见面了,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两年前在青海西宁初见时一样,一副古灵精怪活泼好动的样子:“终于见到你们啦!哈哈哈……”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嘴偷笑着:“昨天收拾到一点多,今天闹铃一响,我脸都没洗就出来啦!我是什么形象都没啦……”

大家把行李放在车上之后,彦臣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几本书送给了小平和牙牙,又介绍每个人相互认识,大家算是正式照面了。

上山前的最后一顿饭,七个人找到一家普通的早点店,嗦粉吃面。虽然吃得普通,倒也吃得心满意足,又打包了一些包子和馒头,买了一些水果才正式出发。

虽然天气有些阴郁,轻雾不散,大家依然对后面的行程充满了期待,似乎全然忘记了昨晚的坎坷。在车上,彦臣拿着手机若有似无,心不在焉,他们聊起青海的回忆,也聊起如今的生活现状,感慨之余徒留些无奈。

好像每一个户外行走的人,都会经历那么一个倦怠期,然后归于平静。虽然彼时的彦臣依然处于对户外的狂热期,但他很认同小平的想法:行走得越多,越发现美景总是看不完的,去哪里并不重要,和谁去才是重点。

雨登武功洗新绿,浅草青青惹人怜


起于龙山村

大家都算是久别重逢,相互打趣谈笑间,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很快就到了。根据小灰灰去年走过的路线,他们也将起点定在了龙山村。

徒步起点有一座小桥,他们把车停好之后,各自背上背包,请路人拍了一张合影,正式开始了20公里武功山反穿。

在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恰逢有人刚刚下山,便随手把几根竹制登山杖送给了他们。这样一来,刚好每人都有一只登山杖了,多少像那么一点儿爬山的样子,拍照的那一瞬间,颇有些威风凛凛意气风发的样子。

武功山因高山草甸出名,但上山的路却要先在河道中穿行,然后又在陡坡密林中连续爬升。

溪水潺潺,浓荫蔽天,空气中的水分似乎都可以滴下水来一样。踩在松软的混杂着枯叶的泥土上,肉眼可见的水分又从脚底下冒了出来。

又湿又滑的小路散发着泥土的清香,树干和岩石上都爬满了苍翠的青苔。在这个没有热烈阳光的初夏,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却是冷色调的,安安静静的。

唯独不能安静下来的只有登山者们的心跳和呼吸,伴随着剧烈的爬升和湿热的空气,每个人都满头大汗。即便后来纷纷换下厚外套,依然止不住汗水将额头的刘海打湿。

人在这种天气里行走着实难以忍受,但是南方的竹林树木却刚好生得旺盛。彦臣想到,倘若是在北方爬到这种山坡上的话,一定能看到远处的连绵群山了,但彼时的他们依然淹没在丛林深处。

走走停停的攀登

大概走了两公里,刚好第一次筋疲力尽的时候,便有一些挑夫在此等候生意了:“100块钱一个包,上面还好远嘞……”

他们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着,不一会儿又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说话声。

“哎,快点儿让开!”

“不要挡路啊,你们真慢!”

有两个小男孩儿争先恐后地从缓步行走的重装登山者中间蹿过来蹿过去,手脚并用地攀爬着,为了配合手脚的发力,嘴里还“哎哟,哎呦”地应和着。

人越多就越要逞能,路越陡就越想要显摆,说是因为他们是个小孩子,才天性如此吧。其实,很多人从小到大,天性也没有什么变化。

彦臣的背包装着两个帐篷和一些摄影装备着实不轻,爬到此处已经气喘吁吁,大家也都有些累了,便坐下来歇息。

山巍流的汗有些夸张,但还是一脸轻松的样子,说到:“我一定要自己背上去,不用挑夫的话,今天就挣了100块钱呢。”

“你还多带了一大瓶矿泉水呢?”

“哦,对,这样我又多挣了20块钱呢。”

彦臣也顺着他的思路继续算账:“那你别走了,就这样一天跑一趟,每天都能挣一百多块钱。”

“哈哈哈……”

还没有到山顶,路上就陆续有一些补给站了,水和食物卖得都不便宜。他们看了一下时间已到正午,便在这里吃起了午餐。

上火车之前,东北的朋友给了他一些煎饼,此时更好用来做卷饼,小灰灰买走了店家最后两瓶冰镇可乐,大家各自分了一些,爽口解渴。

总之,午餐虽不丰盛,但依然很满足。

杜鹃花开山顶

继续登山徐行,光线逐渐多了起来,景色也逐渐变得明媚漂亮起来。小平看到好看的角度和静物,偶尔会指给彦臣拍照。

摄影的美,说到底其实是一种发现,而不是创造。

快到山顶的时候,杜鹃花也多了起来。“来,来,来,尝尝高山野生的杜鹃花。”小灰灰看到第一丛杜鹃花的时候,就忍不住要招呼大家一起尝鲜了。

小慧看到花丛,也凑了上来:“原来这就是杜鹃花啊?”

牙牙解释道:“对,这边的山上很多杜鹃花。浏阳的大围山就是因为杜鹃花出名的。”

趁着露水打湿的杜鹃花显得娇嫩,揪一朵放在口中,轻轻咀嚼后倒是有一些清香,淡雅的味道虽然特别,却也说不上好吃,权且算是一种体验吧。

慢慢爬到山顶的时候,树林逐渐稀疏了,青草覆盖着的一个个山头慢慢浮现在眼前,这一幕让苦苦攀登的众人终于看到了希望。

然而,就在这时,天色却愈发昏沉起来。不久一会儿,稀稀拉拉的雨滴便从天而降了。众人此时再也无意采食打湿的杜鹃花,彦臣也收起了相机,一起快步向前。

这样走到风景始盛,遍野草甸的地方,人们因为多停下脚步欣赏风景,小路变拥堵起来了。天上的风雨却不管大家欣赏风景的心情,自顾自地越来越大。

路上的游人似乎都有备而来,此时也纷纷换上了雨衣。意料之外赶上这么一个天气,彦臣几人的雨衣明显准备不足,随之难免对风景有些心灰意懒,只好冒着雨继续走下去,盼着天气赶紧放晴。

山巍的背包后面还外挂着涛哥的睡袋,为了防止雨水打湿睡袋,他第一个披上了雨衣。不想那雨衣实在太小,硕大的背包直愣愣地将后摆撑了起来,徒留衣襟在风中飘摇着。

白衣飘飘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惹得众人狂笑不止。

就这样一直走到发云界的时候,风雨才逐渐停息下来。发云界的客栈看起来不过是一些板房,很多人在这里安顿休整。而这里对彦臣七人来说,这里不过才走了一半儿的样子,他们甚至没有任何停留就继续向前了。

青草遍山野

从发云界开始,路上就看不到什么树木了,徒步行程算是正式进入了山顶草甸区域,据说也是武功山最精华的一段路。

五月的武功山充满了春天的气息,新草似乎才刚刚发芽不久,高也不过五寸,“浅草才能没马蹄”。甚至在满目的翠绿中依然带有一点娇嫩的黄绿色,在经过一场细雨的洗礼之后,像是刚刚出浴待字闺中的豆蔻美人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虽然过了发云界,阴郁的天空依然没有放晴。但是气压已经恢复,不再闷湿,风清气正的感觉说明这场雨已经过去了。天公如此作美,他们便纷纷脱下累赘的雨衣,彦臣也重新拿出了相机。

走在路上,抓拍运动风采,爬到山顶,大家又纷纷合影。若是有一片平整的草地或者缓坡,摆拍一下,随手就能拍出好看的照片,果然不负武功山的盛名。

相对于艳丽的花和高调的树来说,青青小草总是给人一种甘作陪衬的姿态,在每一个画面中既不喧宾夺主又不可或缺。这里的草是纯粹的,它无需衬托和赞誉,只是用朴实无华的美,告诉路过这里的每一个人,最美的风景不一定是热烈喧嚣的,做足自己就够了。

看着武功山起起伏伏的草甸,彦臣回想起了更加广阔苍茫的五台山,相比起来武功山的草甸起伏甚多,更富有韵律。一个山坡连着一个山坡,一个山包隆起,一个山谷凹陷,层层叠叠,高低错落。

站在高处望去,群山连绵成一片,勾画出一条条波浪的曲线,就像是有人在这里投下一颗巨石,激起层层波浪一样。有的山平缓,有的山陡峭,任是再伟大的音乐家,也未必写得出这么多变的节律。

(未完待续……)

日落日出霞满天,星空帐里笑盈腮


择地扎营

随着近几年武功山徒步声名远扬,众人已经在起伏的山脊上踩出一条明显的路迹,或是拾级而上,或者绕山而行,即便刚刚才下过雨,也走得轻松自如。

当天色渐晚时,云层也渐渐散开了,但他们只走到千丈岩附近,距离既定的绝望坡还有一段距离。

因为看到远处有一块平整的营地,旁边又有一家客栈,小灰灰便叫大家停了下来:“今天要不就到这儿吧,看这里风景和补给都还不错。”他抬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块草坪。

彦臣看着远没有落山的太阳,感觉终止得有些突然,便问道:“这里还没有到绝望坡吧。今天是不是走得太少了,明天赶下山来得及吗?”

小灰灰回答说:“今天天黑之前应该是到不了绝望坡了,主要是这里还不错,再往前面可能还有走很远。明天早点儿出发吧,应该没问题。”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不急不慢很平静的样子。

“啊?这就不走啦!”小平也觉得惊讶:“天还早呢,要不再走走?”

彦臣想了想:“小灰灰你来过,听你的吧。只要明天赶得及下山,那咱们就不走了。”

又经过简单商议之后,他们便决定就地扎营了。找到一块还算背风的台地,不在最低处,也不在最高处,唯独有些不平整,也只好将就一下。

渐渐入夜

搭好帐篷之后天色尚早,一行人带上自备的下饭零食,准备到旁边的一家客栈吃饭,顺便洗漱。

武功山的山顶客栈为图个收款方便,吃饭都是按人头收费的,自助还能管饱。菜品虽并不精致,却也称得上可口下饭,在有些昏暗阴冷的屋子里,新出锅的饭菜很快就只残存一丝余热了。走了一整天的七个人,根本顾不得许多冷热咸淡,只管大快朵颐。

当然,整个桌子上最丰盛的一盘菜还是山巍自己背上山来的那只烧鸡,山巍的背包里总是食物甚多,众人又是拿他一阵打趣,惹得笑声满堂。

饭毕,牙牙和小平在洗澡间排队的功夫。其他人已经洗漱完毕,他们忽然发现中午还阴云密布的天空此时彻底放晴了,太阳幻化成一轮红日,正缓缓落下西山。

日落西山

五个人飞速回到营地,又摆又跳,拍了好一阵日落剪影之后,才彻底歇息下来。

日落之后,气温似乎骤降八度,风力却依然不减,冻得人直打哆嗦。

小慧和涛哥厚衣服准备得少,躲在帐篷里依然觉得不够暖和,彦臣便把自己的抓绒和冲锋衣拿出来给她们穿上。彦臣自己则套上一条厚冲锋裤,穿上一层皮肤衣了事,虽然有些冷,倒也在自己的忍受范围之内。

收拾妥当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彦臣见外面月黑风高,想到牙牙和小平依然没有回来,便准备拿手电去接一下。刚走两步,忽然看到两个微弱的灯光,然后便听到了一声轻唤:“我们回来啦!”“好冷啊……”

“哈哈,正准备接你们呢!”

待小平和牙牙也收拾妥当,小平便冲这边的三个帐篷喊道:“我们收拾好了,欢迎来我家玩儿啊,现在睡觉时间还早呢!”

“怎么就成了你家啊,你睡的明明是我家,等下就来。”彦臣想到她们睡的是自己的帐篷,便如此回应道。

小慧有些不放心,便问道:“一个帐篷能挤下这么多人吗?”

“不知道啊!位置有限,先到先得。”

等到一个双人帐篷里挤进去六个人之后,已经没有山巍的位置了。山巍虽然有些失落,也只好应承着:“没事,你们玩儿呗,我听歌看书也蛮好的。”

在牙牙提议下,大家玩起了一个叫“干瞪眼”的纸牌游戏,技法虽然简单,乐趣反倒很容易被众人放大。

在这青草初生的草甸之上,在满天繁星的黑夜之下,在寒风夜号的高山之间,在几个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闪闪发亮的帐篷里,时不时地传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这般空灵无邪的声音好像已经和天地融为一体,说是回归自然也罢,说是找回本性也好,其实都无所谓如何定义。因为那段时间里,每个人根本不会想起那么多纷纷扰扰的烦忧和虚妄的哲学定义,那就够了。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总是急于回到山野之中,并非只是想要看看那里的风景。或许更是为了想要感悟或者提醒自己,有一些本真的东西不能忘,不能丢。而生命的本真,全部都关乎于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种种联系。

星稀心明

时光匆匆流逝,彦臣忽然想起了武功山广为人知的星空,于是便把头探出了帐篷,他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哇噻!天晴了,有星星!”

“是吗?是吗?”

“不玩了吧,看看星星就该睡了。”

“好,收了……”

另外一个帐篷里的山巍,听到这段对话也按耐不住了:“有星星吗?那我也要看。”

只穿着单衣的彦臣此时也终于抵抗不住寒风了,便回到帐篷里取出睡袋裹在身上,又把相机架在三脚架上研究起来。

“星空拍摄的参数是什么来着?”彦臣已经想不起距离上次拍摄星空,已经过去了多久。

小平这时也穿着羽绒服凑了过来:“你试试B门吧,用高一些的感光……”

于是,他们两人开始对着星空尝试各种相机参数,寻找完美的构图和光污染最少的角度,山巍则在站在一旁,真像个徒弟一样学习。而其他四人很快就忍受不住这凛凛寒风,返回帐篷了。

只是在寒风中待了不到十分钟,从帐篷里带出来的些许温热很快就被吹散了,没有穿羽绒服的小平此时也冻得瑟瑟发抖。

彦臣一边调整相机,一边尝试撑起睡袋给她挡风,第一次拍摄星空的小平突然觉得风平浪静,身心一下子都涌起一阵暖流:这雨后的星空和这群人还真是般配呢,一切刚刚好……

纵是星河璀璨,也遑论自然有多美,最美好的东西仍然莫过于有些事情,有些人会和你一起做。

拍摄收工,他们三个也回到帐篷,彻底的疲惫之后,每个人都各得一晚安眠。

日出东山

第二天,彦臣被闹铃叫醒之后,冲众人轻轻喊道:“有没有看日出去的?外面还是晴天呢!”此时,天还没有彻底大亮。

然而,最终钻出帐篷的只有小慧和山巍两人,其他人很快又纷纷睡去。

他们迎着一轮弯月向东爬上一个山丘的顶,视野就彻底打开了。继续左右两侧望去,发现几乎每一个制高点都有人占据着,在淡淡的霞光中,人影和山影连成一体,别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日出之前,在山间雾气和大山阴影遮蔽之下,起起伏伏的山峦幻化成一条一条的曲线,勾勒出一幅如水墨画一样的日出背景板,安静淡然。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种恬淡的气氛,就连日出也是静悄悄出现的,没有光芒万丈,没有染红半边天,好像是一个正在玩捉迷藏的害羞的孩子一样,在云层中偷偷露出了半个脸庞。

直到太阳全部升起时,又圆又红的红日悬停在这幅“山水画”的上空。看起来仍然只不过像是一个画着精致淡雅红妆的少女,总是红得不那么热烈。

彦臣三人在这边看完日出,又走到营地的另一头寻找云海。令他们多少觉得失望的是,武功山今日的云海似乎比日出更加害羞,只是蜷缩在山谷的角落里,像是给山脚下的小镇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巾。

他们有些悻悻的,只好径直返回了营地。时间已经不早,彦臣便招呼大家开始收拾行囊了:“昨天走的少,今天任务重了一些。咱们尽量早点开拔。”

双脚豪迈艳阳路,绝望坡前真好汉


日出再出发

当他们重新背上登山包,又到客栈洗漱一番之后,昏昏欲睡的精神很快就恢复了,此时的日光也终于慢慢热烈起来。七个人吃了些干粮,就踏着晨曦再次出发了。

相比昨天阴郁不化的天气,今天的武功山完全换了一副模样——艳阳高照,风和日丽。好像草更绿了,天更蓝了,空气也更清新了,就连登山者们也在这样的天气里变得精神了许多。

日上三竿,不再害羞的太阳很快就把气温拉高了。走到第二个上坡的时候,连续的发力让身体很快就躁热起来,他们不得不换下厚重闷热的外套。

走累了,便席地坐在一块草坪休息,还纷纷借用了山巍昨天的书,坐在草地上摆拍起来,煞有介事。

此时的武功山上,人群也逐渐多了起来,一路上都总是听闻欢声笑语的。除了没有壮观的云海之外,眼下也算是赶上了一个好天气。

浅绿的草色在阳光的映照下,变得愈加通透和干净。当这些小草连接成片,纯粹的青青草色,像精巧的画师一样,用绿色的油彩染遍了每一个山丘,把本来就不冷峻的武功山装点得更加可爱起来。

偶有杜鹃花在草丛中盛开,如同众星捧月一样,显得更加妖艳了。有时还会看见有怪石嶙峋在山的一侧兀然陡立,好像是修行的仙人一样,并不理睬这些过路人。

人行山上,如同在画中游,天马行空的游思又如同绝妙的画外音,共同构成了一个人行走户外经常上演的一幕“行与思”的表演。

从好汉坡到绝望坡

就这样走走停停,翻过好汉坡之后,他们已经喝光了早上带来的水,气温还在上升,只要爬坡就会汗流不止。

“矿泉水,10元一瓶!”

彦臣感慨道:“这真的是我喝过最贵的矿泉水了,比贵族的还贵族……”

“这些水都是挑夫一箱一箱挑上来的,挑一趟水就得一百多块钱,价格自然贵了。”小灰灰向彦臣解释道。

彦臣暗自想,这要是和沙漠一样自带补给,得带多少水啊,户外近义词恐怕是自虐吧。然而,他此时还是没有想到,当风景慢慢被看透的时候,越是走到后面,自虐的成分越来越大。

在好汉坡之后,他们还需要攀登更加高耸陡峭的绝望坡。当他们站在远处看着蜿蜒向上的绝望坡,就如同天梯一般,只看一眼就觉得胆怯了。

稍事休息,他们再次出发了。当踏上绝望坡,真正一步一步走起来的时候,就总会发现眼下的路和前面的几个坡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一步一步攀登罢了。

只有抬头向上望去时,才感觉得到那绵绵无尽的绝望。此时,只需要将注意力收回到脚下,一边关照于自己的呼吸和脚步,一边感受清风和小草的迎来送往。

当我们学会专注于当下的时刻,并体会此时此地的自己,很多看似不可能的困难和目标,不过是于日常生活中自然而然达成的目标而已。

即便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都背负着沉重的包袱,所谓“绝望”最终也会化为乌有。

虽然话是这么说,体力的消耗也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小平爬到绝望坡的坡顶时,她说自己已经累透了。昨天风吹雨打造成的头痛,这一路走来都没有能够缓解:“现在的每一步对我来说,都是考验。”

山顶的风很大,七人未做停留便又继续走了下去。

滑草与午餐

绝望坡之后的路变得平缓很多,但是为了抄近路,他们打算选择从一个陡峭的草坡上滑降下去。

“别往前走了,太陡了。”有一个大姐正往回走,顺便劝诫彦臣几人。

小平看了一眼前面的坡度,也说到:“这太陡啦,还是绕过去吧。”

彦臣此时反过来又劝小平:“虽然很陡,但是下面并不危险,很明显还有人走过,试试吧。”

小灰灰和山巍先走一步,彦臣几人也紧随其后,只有小慧和小平犹豫了一下,最后也跟上去了。没想到的是,看起来体力很好的小慧,在这样的陡坡上,行动却是最慢的。

正当小慧和小平小心翼翼地挪步的时候,涛哥和牙牙在体验了一把滑草之后,突然兴致大发,又找到一个草坡儿顺着滑了下去,欢笑声也惹来很多路人的注目。

这样一来二去,本想超个近路的他们,最后似乎反而耽误了一些时间……

在绝望坡经历了爬坡的痛和下坡的笑之后,他们又渴又累。再次买了些水走到帐篷营地的时候,时间已过正午。他们本来只是想停一下,去个洗手间,结果一群人在一块草坪上一坐不起。

此时,天空中飘来几朵白云,却根本遮不住高悬的太阳,这个山坳的风倒是小了很多。趁着风和日丽,几个人便干脆就地躺下了。用遮阳帽盖住脸,感受着暖阳和清风,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休息好之后,顺便也把午餐也解决了。真是个“两脚踏翻尘世路,以天为盖地为庐”的随遇而安的心态了。

最后的金顶

继续向前,路上的人逐渐少了一些。前后观望一下,他们也不知道是自己慢了,还是已经甩掉了一起出发的大部队。计算着剩余的路程,小灰灰提醒大家时间已经不早,不敢再多停留。

在绕过一个山头之后,武功山的最高峰——金顶——就兀然出现在徒步者的眼前了。与刚刚的绝望坡相比,这个山坡的难度丝毫也不逊色。远远看去,金顶在远处天空那逐渐浓密的乌云映衬之下,显得更加高不可攀。

彦臣指着另外一条下山的路,问小灰灰:“这里是不是也可以下山?”

“是的,这是吊马桩,不上金顶的话,就可以下山了。但是这里下山的话,前半段没有缆车,也还要走不少路。”小灰灰的语气中多少透露着不上金顶的可惜。

就在说话间,彦臣一回头,发现小平已经就地坐下了,便问她道:“你还好吗,还能爬上去吗?”

小平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休息,似乎并没有听到彦臣说话。

彦臣以为小平已经不堪疲惫,便转身对大家说:“要不就兵分两路吧,你们能上去的就上去。我……”

“都走到这儿了,干嘛不上去?多可惜啊!”小平听到彦臣的建议,便打断了他的思路,抢过来说到。

“那你都这样了,还能走吗?”

“大家要是都上去,那就一起走啊!”小平的回答掷地有声,与她累瘫在地的样子截然相反,反倒显得彦臣的建议是无中生有,多此一举了。

山巍又拿出了自己的口头禅:“不要怂,就是干!”

“干,干你个大头鬼啊!”涛哥冲着山巍举起登山杖,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于是,七个人顾不得长久休息,从地上把坐了不到两分钟的小平拉了起来,很快又上路了……

走到吊马桩垭口时,这里吃喝俱全,人声鼎沸,也有很多穿休闲装的登山者,似乎已经是大众景区范围了。

他们的脚步没有停留,又直接奔金顶而上。

风云际会金顶巅,主客作别武功山


最后的金顶

同行向上攀登的人还有很多,不少人都超过了他们,甚至连小孩子都没有脚下留情。

登金顶的路分成两段,爬上第一阶段的上坡儿之后,有一段平缓的路,像是奖赏给登顶人的一个歇息。

本来说好一口气爬上金顶的几个人,一到这里就很默契地就地坐下了,连登山包都没来得及卸下。望着来时的路,看着还有一大半没有登顶的上坡路,众人长舒一口气,瘫软在地。

行路至此,风景正在慢慢被淡忘,身体的疲惫和呼吸的沉重却越来越明显,也慢慢占据了更多的思绪。心跳不止的感觉,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实实在在的活着。

忽然旁边的人群里传来一个小女孩儿哭哭啼啼的声音,一边抽泣一边继续向前走,看起来倒不是累得哭了,大概只是走得委屈了。

虽然令人感觉心疼,但是登山的路上并不会眷顾泪水,成人只是忍住了哭泣而已,徒步路上从来没有停下,也没有后退。

走上山来的结局,只有走下山去。

小平一路撑到这里,终于掉队了。本来绝望坡之后就所剩不多的力气,此时彻底被榨干了,走几步就要休息一下,哪怕没有地方可坐,也用登山杖撑着身体缓解一下。

昨晚的头痛本来就没有太多缓解,现在身体似乎也被掏空了。身体疲劳的感觉就像金顶上的阴云一样,越来越厚重。

彦臣在后面收着小平的队,一边走一边和她说说笑笑。

小平虽然身体累了,说起话来却精神甚好:“你看那些房子,在房顶种草,难看不?”

“我觉得挺好看的,不过这真的是头顶生出一片草原啊!”

“嗯,仙里仙气儿的,我看适合你住,哈哈哈!”

……

一览众山小

用尽了身体的最后一点儿力气,他们终于来到武功山最高海拔的金顶。山顶有一个高大的石刻,镌刻着“武功山”三字。

一群人围着石碑拍合影留念,更多想要和这石碑贴身合影的人,则在石碑后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依次来过。他们七个深觉这场景无趣,便继续向前,走到一个宽阔的观景平台才停了下来。

此时,阴云已经密布天空,晒了一天的日光也不见了踪影。他们终于得以彻底舒展身体,坐在海拔1918米的群山之巅,感受着凉风习习,看着风云诡谲,一览众山小的豪情万丈很快就掩盖了登山的疲惫。

武功山反穿来到海拔最高处,也便意味着他们的行程进入尾声了。

彦臣突然想到了他从沙漠里捡的石头,此行特意带来要送给喜欢多肉的小平,本来当作是伴手礼,没想到竟然有了一些离别礼物的意思。

想罢这些,他转身便对小平说到:“我有个东西要送你。”

两个半寸大小的石头,质地圆润又有棱角,其中一个呈现出不透明的枣红色,略近心形,另外一个则呈现淡淡的橙红色,略透明有肉质。

小平一见两个如此可人的石头,方才的疲惫一扫而光,惊呼:“哇噻,好漂亮啊,我好喜欢!”她最终只拿了其中一个,说到:“我喜欢这个颜色浅一点的,那个你拿着。下次见面咱们交换,怎么样?”

“你要是喜欢,都拿去吧。我就是觉得它们看起来和你的多肉们很搭配……”

“不,没有一盆多肉配得上它们。”

彦臣突然觉得有些意外:“你不用这么看得起它们……”

“说好啦,你一定要保存好那个石头。要是盘得不好看,我可就不跟你换。”

上山容易下山难

休息片刻,身后得“武功山”石刻周围依然人声鼎沸,但是他们不能再贪恋顶峰的无限风光了。于是,便请人帮忙拍了一张合影之后,开始下山。

自金顶下山,全程沿着景区修好的台阶行走,山势陡峭,海拔陡降。

负重连续下山,膝盖难免需要承受很大的压力,涛哥和牙牙很快就出现了明显的不适。走到第一个索道的时候,她们便决定要坐索道下山了:“不行了,膝盖疼,我真的走不动了。”

其余五人见索道排起的长龙有些抵触,小灰灰估摸着下山的路程和时间,说到:“看样子,坐索道下山和走下去用的时间差不多,要不就分开走吧。”

“你们走,我就走,就是干呗!”山巍走在路上,总是大无畏的样子。

小平也说道:“那你们等索道吧,咱们就在下一段索道的起点汇合。”

说罢,七个人便兵分两路下山去了,牙牙和涛哥自不必表,其他五人只管一路不停地走下山去。

相比上山来说,下山的路轻松了许多,小平也能跟上大家的步伐了。气息平稳的几个人边走边聊起来,从音乐电影聊到生活琐事,从眼前所见的聊到凭空想象的,从过去的事儿聊到现在的境遇,也想象着将来的可能。

伴随着说笑声,时间慢慢幻化成了脚下的路,每走一步,距离分别就近了一点儿。

彦臣除了感觉到终点将近之外,也感觉到沉重的背包愈加沉重。因为走的是台阶路,双腿在机械重复的运动中慢慢不堪疲惫,强烈地抖动起来。

虽然下山的路依然很长,他们一直未曾问及终点,只顾走着。

作别武功山

约摸一个小时,天空豁然开朗,彦臣五人终于走到了一个庙前的空地,最后一级索道的起点也兀然出现在眼前。

“到了,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棵树。”小平指给彦臣看一棵并不是特别起眼的树,继续说:“我们每年回到这里,都要拍下这棵树给对方发过去,简直是见证了它的成长。”

“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啊,就很普通的树啊!”小平沉思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算起来都七年了啊。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就因为一次遇见,便决定了七年的人生路。”

彦臣默默看着那棵树,也在想自己过去的生活里有没有那么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是足以改变生活轨迹的,只是他一时间没有答案。便对她说道:“也许,对于走什么样的路,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自己的答案,只不过有人恰好帮你翻开了它而已。”

他们卸下了背包,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

小平已经走过七年了,而对于从北方远道而来的彦臣四人来说,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武功山之旅。

此时,趁着牙牙和涛哥还没有到,小平和彦臣先去排队买好了索道票。待七人汇合之后,大家便一起到坐索道的队伍长龙后面,排着队下山去了。

站在武功山景区正门的山门,他们完成了最后一次合影,圆满结束了行程。

只是没想到,再打车回到徒步起点取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每个人都明白,大家已经没有吃散伙儿晚饭的时间了。

而这个过程对于小平来说有些意外,她本想好好款待远方的来客,却没想到相遇是匆匆的,告别竟然也是匆匆的。

辞路漫漫心不宁,雨落长沙不留人


时间不等人

回萍乡北站的路上,小平车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山巍此时带着耳机坐在后面闭目养神,小平播放着电台随机推荐的歌曲,专注地开车,彦臣则坐在副驾位置上,只是盯着前方的路面,默不作声。

彦臣不知道怎么打破这个时候的沉默,还是小平先开了口:“你帮我看着点儿路吧,我怕自己走错了路……”

“哦,好……”

小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好可惜啊,本来还想请你们吃个饭的。”

“没关系,干嘛那么客气!”

“不是啊,作为东道主,我就觉得肯定要请客才行。”

“你们大湖南都这么热情的吗?我来的时候,还总担心会打扰到你们呢……不过,反正你说还要去北京玩的嘛!”

“真的吗?那可要说定了,到时候你可别跑啊,告诉你。”小平收起了语气中的遗憾:“这不是打扰啦……我就觉得和你们一起玩很值得,很开心啊!”

在满是离别与重逢的谈话气氛中,曲风混乱的音乐电台偶尔传来不明所以的音乐,一首歌唱完的时候,就又有几分钟消逝了;

昏黄的路灯在车窗外飞速划破黑暗,车厢里忽明忽暗一闪一闪的,就像时间流逝的的滴答声;

电子地图的定位点慢慢向萍乡车站靠近,距离终点的时间和距离都写得清清楚楚,像是一纸宣判;

只有漆黑的夜晚是个一动不动的背景板,可是这单调的黑色为什么不流动起来,却让这时光显得愈发匆匆了。

来不及告别

在小平的汽车刚驶进市区的时候,先到一步的小灰灰发来消息说,自己已经检票进站了。小平又遗憾道:“最后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啊。唉……,那我直接送你们去北站吧。”

距离挥别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车里的气氛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您已偏离路线……”电子导航突然传来行驶错误的提示,打破了宁静。

小平很错愕:“什么?!哪里错了?刚才有岔路吗?”

“哦哦,刚才好像有个匝道应该右拐……”彦臣也突然回过神来。

“好吧,我到前面掉头,不会误车吧?”

“没事,时间还够,这可能是天意。”

“天意要留你们一步吗?哈哈哈……”

车子开到进站口的时候,彦臣和山巍下车后就和小平匆匆挥手告别了,在昏暗的临时停车位,甚至都没有看清对方。

偌大的萍乡北站静悄悄的,彦臣和山巍顺利取票进站。

时间似乎还很充裕,彦臣还沉浸在刚才匆匆离别的一幕当中,一路安静无话。

鬼使神差

直到他们与小慧、涛哥成功汇合后,涛哥突然喊道:“啊,我买错日子了。”她紧接着看了一下时间,继续说道:“时间还有,我去售票厅改签一下。你们一会儿带着我的东西先走,要是赶不上,我就改下一趟车。”

不由分说,她便把所有的行李一股脑塞给了山巍,跑了回去。

涛哥走了不大一会儿,就开始检票了,山巍说到:“那咱们先走吧,她厉害得很,没事的。”

彦臣和小慧听了之后,便也跟着人群检票进站,上车。

车辆开动之后,涛哥发来消息说自己也赶上车了,小慧见座位宽松,便叫她过来一起坐。

但是涛哥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很是疑惑,便又发来消息:“我找不到你们啊!”

这时,车厢里传来了报站的声音:“……前方到站是南昌西站,请旅客朋友们……”

彦臣感觉到大脑“嗡”的一下,如梦方醒:“什么?这个车是开往南昌方向?不是长沙?方向反了,是我们坐错车了吗?怎么回事儿?”

他询问了一下前排的旅客,这才确定是的确坐错了车。

得知这一消息,更加意外又无奈的是涛哥:“你们三个可真行……我换洗的衣服,可都在你们身上啊!”

“怪我,怪我,他们两个从来都是跟着我走的。”彦臣对自己的错误懊悔不已,他迅速计算着刚才发生了什么,然后又冷静下来,继续计算着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但是他只是说到:“我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鬼使神差的,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每当彦臣责备自己的时候,山巍总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话:“没事,没事,可能是大江西想要留咱们吧!哈哈哈……”

“就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不怪你,哥哥。怪我们自己也没有看路。”小慧也安慰着彦臣。

彦臣低头不语,收拾了一下心情,找到列车员和列车长,做好了误乘登记。

列车长似乎对此司空见惯了,便说到:“到南昌之后,今天就没有回程的列车了,只能明天早上再安排你们回去。”

下车他们跟着列车长和车站执勤做好交接,才出了站台。

此时,已经将近夜里十二点,他们三人费心尽力又提心吊胆地在偏僻的南昌西站找到了一个住处。等一切安排妥当的时候,身处这个意料之外的南昌,彦臣感觉到自己似乎经历了如梦如醉的几个小时。

最后的长沙

坐在从南昌到长沙的列车上,彦臣三人终于安下心来,开始重新计划长沙最后一天的行程。

他们先回青旅住处,给涛哥送去了充电宝和换洗的衣服。收拾好东西,四人先去嗦了长沙的最后一碗粉儿,就趁着舒适的阴郁天气,开始了轻松许多的走走停停。

他们先到橘子洲看了青年***的雕像,又到太平老街吃了一些小吃特产。

一路上边走边聊,依然说说笑笑,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普通游人一样,但是除了他们自己,谁又能知道各自在过去两天经历了什么呢。

橘子洲上有很多长沙市民,年长的在这里遛娃,年轻的在这里约会,每个人都怡然自得。然而,彦臣发现前日黑夜里倒映着多彩烟花的湘江水,竟然是泛着些许浑黄的颜色。

烟花广场那盛大的烟花落幕之后,就像清风拂柳一样,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太平老街呢,相较于其他城市的历史老街来说,只不过有更多的臭豆腐卖罢了。

就像在异地他乡旅行,总会发现有太多美好或者糟糕的事情,都不过是我们自己的想象而已,一切真相永远在表面的生活色彩之下。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当他们来到火车站准备离开的时候,长沙下起了小雨。

广场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彦臣问小平:“你看,长沙下雨了。不知道是留客,还是催客?”

“留客啦,当然是留客!”

P.S.

望月尘| Yann:

这里多半儿写写游记,胡言那时的所见所思

这里有时也写写散文,乱语今日的所感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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