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与几个同事喝酒打屁，酒到酣处，大战四方，拍着胸脯说带他们去爬山。众人捧场，都说要去，待第二天醒来，我未再提，他们也未当真。
        过了许久，工地上的大活都差不多都完成了，我就张罗着爬山去。可是大活一完，公司又将他们充实到其他工地，我们分散各地，活动组织不起来。
         春节之后，我想工地上的事情不算太多，遂将人召集起来，了却这笔陈年旧账。

——摸黑前往华阴——

        江主任和亮仔在新郑机场接上我，我们买上一箱酒，直接赶到陈留镇，一是为庆祝领导高升，二是接走要去爬山的李局长。我因酒量太差，当晚醉倒在陈留，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李局长在工地上还有事做，我便跟着一起去了。跑到11点时，建设单位的人安排同行的公务员前去吃饭，我们在外等候，直至他们吃完，再去柜台结账，然后带着他们去将上午留下的一点尾巴处理干净。吃饭两小时，干活30分钟，建设单位的安排惹得我们牢骚满腹，心中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

        下午三点多，拉着李局长回到洧川镇宿舍，将车停下，准备妥当后从嘀嗒上叫来一辆独享顺风车，直接前往新郑机场，然后换乘城际列车到郑州东站，再坐高铁到华山北站。亮仔因前晚喝酒出现痛风，脚痛爬不了山，卢**还在金湖工地上日夜奋战，也去不成，此次就剩江主任、李局长和我了。在工地上，干活的人最没地位，我们逢人就叫总，这总那总叫得亲热，同时也给同事相互封了XX局长XX主任的官衔，从心理上寻找平等。

        晚上快十点赶到华山北站，出站时零星几个出租车司机在揽客，脾气比我们还大，说去华山登山口有十几公里，30块钱，不坐拉倒。我们没搭理，继续往公交车站走，又一出租车司机上来说，20块钱，将你们拉倒玉泉院。我想也行了，便上车。
         我让司机开到派酒店，司机望了望说这里是村子，明早不好打车，遂又将我们拉倒了玉泉院前，下车即是一家客栈，三人间100元。我们本就是粗人，又折腾了一路，累得很，懒得挑剔，办理完住宿，和衣睡下。

——玉泉院里的长胡子道人——

        早上7点，客栈老板娘依次叫门，喊我们上山。下楼吃一碗面条，我们三人便朝玉泉院走去。因昨天下雨，空气清新，路面稍湿 ，走起来十分清爽。走到殿门前，江主任停下问度娘，说进庙门有讲究，不要走错。这时，旁边一位老汉耍了几招太极，收势后对我们说：“小伙子们当过兵，老汉给你们瞧瞧”。我想是算命先生，便未搭腔，江主任却在一旁拆穿道：“我们都没当过兵”。老汉不以为意，丢下了我们，又凑到一行背着香烛的人前拉生意。
        江主任没有查出从哪个门进入寺庙，我们便从正门右边的小门进去。往里走，先后遇见两位道士，他们穿着道袍，头发似乎很长，打了一个发结。他们都留有一把山羊胡，其中一个老道士的胡子垂到了胸前，我遇见他时他正在清扫庭院内的落叶，竹扫把呼啦呼啦划过地面，落叶在扫尖上翻滚几圈便拢在了一起。老道士的动作行云流水，一举一动都张弛有度，似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就连那把长胡子都随着扫地的步幅而有节奏的摆动，不由让我赞叹，此乃高人也。

——上山——

        穿过几重神殿，便到了玉泉院的最深处，沿着指示牌左转，穿过登山门，再右转，沿路走一会就到了华山门。玉泉院这条上山路只有白天能走，晚上玉泉院关门了，夜爬华山的游客需从玉泉院外面的路走到华山门，再检票进山。
         受疫情影响，人工售票窗口已关闭，游客买票需关注华山景区的公众号，在线支付160元购买门票，然后刷身份证进入景区。进入景区前，还得出示陕西的健康码，扫码进入小程序后，先进行人员信息注册登记，然后再返回主页点“我的防控码”，操作比较繁琐。江主任和我用的都是联通号，我扫描正常，江主任却因信号弱而打不开小程序，连上我开的热点也进不去，最后找到工作人员，将他放了进去。

        进入景区，沿着一条由块石铺就的登山步道往里走，约有3公里多，坡度平缓。李局长和江主任走在后面，聊起爬嵩山时的糗事，当年他们一进入三皇寨景区便被好汉坡吓住了，开着四驱好不容易爬上去，两人又跑肚拉稀，以最快的速度找厕所，动作灵活得跟猿猴一样，可上完厕所后立马蔫吧了，走不动路。实在找不到厕所的时候，只好钻进林子里，一个人放哨，一个人解决问题。李局长说，那天可遭老罪了，肚子里空空如也，菊花就如鱼嘴一般只往外吐泡泡，又如烧红的烙铁一样火辣辣的疼……江主任听了哈哈大笑，他觉得他的境遇比李局长好太多。
          刚走完平路，一同进山的游客已不见了尾灯，后面来的游客也陆陆续续超过我们。我催促两人快一些，李局长却说：“我在等一个妹子来，有妹子我就走得快”。说了不久，一个妹子超过我们，独自一人爬台阶。我和江主任赶紧凑上前，说：“李局长，前面有妹子，赶紧追”。李局长爬完一小段台阶，双手叉腰喘几口粗气，无力地摆摆手，说：“那个妹子我追不上，我们走慢点吧”。江主任见李局长示弱，得意的笑道：“菜鸡”。
        继续爬台阶，江主任和李局长休息的频率越来越高，行进速度也十分缓慢，我时不时回头催促。江主任和李局长俨然已结成了难兄难弟联盟，两人勾肩搭背，交头接耳，肆无忌惮的说我装逼犯，就会在妹子面前催他们，以衬托自己的强壮有力。我听了不以为然，不过尽量少催促，让他们多歇一会儿。

——石洞——

         华山有许多石洞，里面供奉着各种各样的神祇。路过桃林道观时，我见江主任和李局长在休息，便钻进道观游览。走进里院，靠山崖一侧凿出一个石洞，洞口如房间的门洞一样凿得方方正正，并安了一扇门。门洞往上约1米还凿了一个窗洞，想来是用来照明和换气的。走进石洞，迎面撞见天地水三官的威严神像，然后看见香案上摆放着贡品和功德箱，功德箱旁还放有一块收款的二维码。香案下摆着三个蒲团，供香客用。神像上方是一方穹顶，约有四五米高。整个石洞就像一个蒙古包，一条条凿痕就如蒙古包的骨架，有序的从穹顶中央向四周放射并向下延伸，贴着石壁与地面相接。光线穿过窗洞，照在神像上，使石洞愈加神圣，犹如蓬荜生辉。
          华山的道观里都设有功德箱，还支持扫码支付，想来这也是绝大数宗教寺庙的募捐手段。看到功德箱，想起了泰山景区里的寺庙，它们是不设功德箱的，只卖纪念品，因此印象深刻。
        我不知华山景区里有没有佛家寺庙，虽沿途看到的都是道观，也不敢妄断道家在这儿一家独大。泰山则是佛道两家并茂，很多寺庙里既供奉道家神祇，又供奉菩萨，反而让我摸不着头脑。

          走到石门时，左手河岔处耸立着一块几十米高的巨石，巨石上半部分凿有门洞和窗洞，门洞上方刻有“玉皇洞”的字样，下方则是十几米的悬崖，唯一的通道则是崖壁上交替凿出的石窝子，却不知有没有人能够徒手爬上去。
         有石洞并不惊奇，惊奇是这个石洞犹如凿在悬崖绝壁上，不说其开凿难度，就说香客前去祭扫也是难登宝殿。难道真的有人会轻功？
        更让人震撼的是玉皇洞之后，我们又在悬崖峭壁上看到两条石窝子路，都有数百米长，依着山势弯弯曲曲没入桃花深处。桃花林处于悬崖上的一个小缓坡上，背靠着巨大的绝壁。我想是古人爬到缓坡，在其后面的石壁上凿出石洞，以避世修行。
        古人、石洞、桃花……我猛然想起桃林道观，道观外只有第21代和第22代掌门人的坟墓……难道，真正的桃林道观，是悬崖上的那处？越想越离奇，这与修真仙侠类小说里的桥段十分吻合，猪脚将洞室开凿在悬崖绝壁上闭关修炼，一朝功成，踏空而行。

——在北峰吃午饭——

        毛女洞之后，台阶起起伏伏，江主任和李局长的心情也是起起伏伏。他两的体能较差，走的比较辛苦。我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等他们，而他们经常休息，不停讲段子，倒也其乐融融。走到“白蛇着箭”处，我见石阶上的箭头指向排水沟的裂缝时，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暗忖，这条裂缝咋看也想象不出白蛇中箭后痛苦扭曲的神态啊！又向前走了数步，江主任指着右边山崖上的一条瀑布说：“那应该就是白蛇吧”。我转头望去，一条白练在山崖上扭曲落下，其形酷似蛇在爬行。我见此方才恍然大悟，便学着李局长的口气说道：“搜得死内”，李局长不明所以，却尖着声音附和道：“亚麻蝶，亚麻蝶”。

        走到千尺幢和百尺峡时，李局长双腿发软，在后面磨磨叽叽不肯上，和江主任商量着就此下山罢了。江主任自认胜李局长一筹，丢下李局长，戴上手套，抓着铁链慢慢爬上去，回头朝李局长竖一根中指，说道：“菜鸡”。李局长无奈，只好跟上，只见他左手牢牢抓住铁链，右手狠狠抠住眼前的石阶，一步一挪，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爬上来以后，李局长微微探头，望着将近七八十度的石阶，不禁咂舌，说打死也不走这样的路了。

        过了百尺峡，时间已过十一点半，我提议在服务区吃午饭。两人望了望上方的北峰，说道：“吃饱了走不动，不如上去再吃”。我想也是，便依了他们，于是花了一个小时，从老君犁沟爬到北峰顶。
        北峰海拔1614米，在华山属于“矮个子”，它旁边未开发的白云峰都要高出一大截。我在封顶转了一圈，因云雾太重，无甚风景可看，便找了一个人少的石台，将自热米饭拿出来，浇上水，等待饭熟。江主任和李局长坐在我旁边，各啃一个鸭腿垫垫肚子，然后在我背包里找水，却只找到了一罐红牛。李局长说：“两罐红牛喝得太早，以至于到千尺幢时已失去了效果”。这次爬华山，水饮确实准备少了，我总共背了5罐红牛，4瓶纯净水，3瓶葡萄糖饮料和2瓶可乐，边走边把水饮分给他们，到北峰便消耗殆尽。前两盒米饭还有纯净水可到，第三盒纯净水不够，我又掺进去一些可乐。饭熟了，江主任去拿第三盒米饭，说那米饭是可乐味的。

——松林落雨——

        吃罢午饭，从北峰下来，往东峰走。在苍龙岭时，江主任变成了软脚虾，抱着路边的铁链不敢走。江主任说，苍龙岭两边都是悬崖，两股铁链太单薄，心里瘆得慌。当他走到宽阔的地方时，瘫坐下来，不厌其烦的与旁人分享勇走苍龙岭的心里历程，得知别的游客坐缆车上来也走的很辛苦时，不由得又是豪情万丈。
         在我看来，江主任和李局长都属于强弩之末，加上心中已生恐惧，走不出多少路程了。我提议回北峰坐缆车下山，两人一听还要再走一遍苍龙岭，都表示打死也不走，继续往前，到西峰坐缆车下。

          过了苍龙岭，路边慢慢出现未消融的积雪，越往上走越多，尤其是过了金锁关，路两旁的土地上，全是皑皑白雪。中午时分，山上的气温已升高，路边松树上的雪花不断融化，豆大的水珠淅沥淅沥落下来，砸在游客头上，似下起了大雨。阳光透过树枝照下来，天地氤氲，一片朦胧。

         江主任和李局长一直在找去往西峰索道的路，走来走去，还是绕不开东峰和南峰。走到中峰与东峰的岔路口时，我执意要去中峰看看，他们也跟了上来。中峰紧挨着东峰，在岔路口右拐一百多米即到。站在中峰顶，眼前的三座大山，从左至右依次是东峰、南峰和西峰，距离都很近。
        在中峰时，恰好云开雾散，阳光明媚，江主任和李局长也忘却了爬山的辛苦，坐在石头上享受着这一切，阳光温暖、空气清新，空谷鸟鸣，云海翻腾……仿佛这是世界就这么大，就剩下这些美好的事物，之前的艰难困苦都烟消云散。我不去打扰他们，爬山，不就为这样的美景吗？

        中峰，严格意义上不算一座山峰，他紧紧靠着东峰，犹如长在东峰上的一颗龅牙。
        从中峰出来，走一段路便到了东峰。站在东峰鹰嘴崖上，脚下是万丈深渊，向远处望去，天地广阔，云海直抵天际，仿佛置身天上人间。

        江主任和李局长已结成联盟，除了往西峰索道走，其他地方一概不去，那怕是几十级台阶也不走。东峰顶，不去；鹞子翻身，不去；长空栈道；不去；南峰顶，不去；西峰，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们在主路上等着。已是铁了心要坐缆车下山。我一个人去各个峰顶转了一圈，除了打卡，也没啥意义了，就说：“走，坐缆车”。二人一听，立马有劲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索道口，买票进站。
        坐上缆车，两人兴高采烈，想着总算结束了，可缆车一跳出山洞，看见下方就是万丈深渊，两人脸色顿时一变，吓尿了。两人抱一起，呢喃道：“华山，来这一趟就够了，下次再也不来了”。我听了不禁一笑，这样的话好熟悉啊！貌似许多驴友走完一条暴线虐线，结束时都这样说的。
        可是，人都是健忘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下了缆车，然后坐摆渡车抵达华阴，然后坐出租车赶往华山北站，坐高铁到郑州东站，再换乘城际列车到新郑机场，最后叫一个滴滴快车赶回洧川。又是一路折腾，到宿舍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我们开一瓶酒，却因太累而喝不下，摆摆手，上床睡觉。

——华山的猫——

         华山上有许多猫咪，不是野猫，不是流浪猫，也不是豢养的宠物，它们数量庞大，在华山自生自灭。我们休息的时候，也不知从哪里串出来的猫咪，胆子大得很，一点也不惧人，围着我们要吃的。江主任将面包喂给它们，它们嘴还挑剔得很，有果酱的地方可以吃，没果酱的地方则弃之。我将薯片喂它们，有的猫咪连理都不理，奔着李局长那边喂的鸡翅尖去了，好伤心。
        华山的游客众多，我想不多年以后，猫咪也会成为华山的一道风景线。

——结语——

         1.线路情况
        玉泉院→华山门→三里关→五里关→毛女洞→青柯坪→千尺幢→老君犁沟→北峰→苍龙岭→五云峰→金锁关→中峰→东峰→南峰→西峰→西峰索道；徒步距离约13公里，累计爬升约3000米。如果要分级，我觉得可评1.5级。
         我将华山景区的徒步线划分为两段，第一段则是从玉泉院至北峰，徒步距离约8㎞，累积爬升约1200米。这也是最艰难的一段。第二段则是从北峰到西峰索道，爬升虽多，但都是景区硬化道路，很好走，且过了苍龙岭和金锁关，爬升较少了，几座山峰跟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样，沿着路走，稍稍爬爬坡就到顶了。
        2.个人建议
        2.1  戴手套，备雨衣，带厚衣服。路边的铁链长满了铁锈，戴手套要省事许多。玉泉院附近的商铺都有卖，手套2元/双，一次性雨衣5元/件，价格不高，重量很轻，带上有备无患。玉泉院海拔400米左右，南峰海拔2000多，所以建议带一件保暖衣服。
        2.2  尽量不夜爬夜爬。很多人会选择夜爬，在东峰看日出。个人觉得没必要夜爬，夜爬会错过很多风景，而且夜里山上会很冷。华山的门票有效期为两天，下午爬上去，在山上住一晚，起大早看日出，既能看到美景，又不折腾身体，何乐而不为。
         2.3  纯徒步更好玩。华山游客很多，选择徒步上山的却很少。个人觉得，从玉泉院进，智取华山路出，更有意思。

        这次去华山，只为完成去年许下的一个承诺，当完成这个承诺的时候，并没有荣耀加身的感觉，也没有松一口气的恬淡，只觉得完成了一件事。余生还很长，不轻许诺言，许之则尽量去完成。
        终究是山河无恙，惟愿青春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