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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点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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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点死在那里

2024-05-10 14:48:57 11724

      当我站在五千米海拔的雪地上仰望夜空的时候,漫天星河映入我的眼帘,那时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天晚上竟然会成为我人生中迄今为止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中山峰,海拔6886米,作为川西仅次于“蜀山之王”贡嘎的第二高峰,中山峰的美景自不言而喻,壮阔无边的冰川,浩瀚无垠的云海以及那令人迷醉的冰塔林。

      今年二月二十九号豪妹首次提及中山峰的时候个人还没有概念,不知道是哪里的山,直到他说起冰塔林我才开始关注起来,早在23年丛林领队和空白姐姐走希夏邦马线路,分享希夏邦马冰塔林的照片的时候,我就被那仿佛世界尽头一般深邃且幽蓝的冰雪世界所深深震撼。

      小群由三月四号开始组建,由于线路难度问题,要求每个人都有高海拔重装经验以及独立下撤的能力。**发现都是让人安心的老队友,于是更加坚定了要去看看冰塔林的决心。从四月开始豪妹就每天进行天气预报,可以想象豪妹那颗躁动不安又兴奋不已的心。直到四月十六号罗队因家里有事退出队伍,我开始慌起来,我一直觉得罗队和我的性格是互补的,他的性格里面有我没有的果断,所以每次和他一起走线就会特别安心,这次他的意外退出让我不得不重视紧张起来,开始自己研究起线路来,问起豪妹的规划,当豪妹淡淡甩出一句:第一天 3680  第二天 5050 第三天 下撤到3680  第四天出山;我就知道这一路的行程只能靠自己了。

研究完路线,了解大概的风险点之后开始准备物资和药品,因为这一次是海拔直升的高原线路,所以在备好常规药品的同时增加了口服葡萄糖和能量胶。四月十六日队伍正式组建,增加了两位与豪妹一起爬雪山的队友,待二十四号海带拉入敲墙,二十五号考虑到安全问题,沟通请了向导之后,队伍一行六人正式成行了。

队员从左至右依次是:

亚洲:越野跑大佬,solo过ebc线路,雪山经验较为丰富;

海带:百公里越野跑大佬,走过环博格达等高原线路;

敲墙:在读大学生,攀登过多座雪山;

肖茂:豪妹攀登那玛峰队友,为人热情有趣,因结婚三年未走长线而信心不足;

豪妹:活动组织者,攀登过多座雪山,实力强劲,雪山经验丰富;

蛙鸣:无雪山攀登经验,重装最高海拔4200,轻装最高海拔5160;

      29号晚上带着小伙伴们的祝福收拾好背包启程赶往火车站,预计背包重量35斤以上,远远超过自己曾背负过的最大重量,所以略显吃力。30号早上八点到达成都东站,因计划集合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于是步行前往狗妹推荐的蓝润东悦荟吃早餐,顺便适应下背包重量。十一点半与大家在地铁站集合,包包齐聚一堂。

      坐上前往雅安的包车,由于海带坐过站,所以她的午餐也只能在车上解决喽。

      晚上六点到达磨子沟老地方乡村旅店,下起了小雨,让人不得不担心起一号的行程。

      与向导碰面之后,向导强烈要求我们减重,断言我们背负的重量无法到达冰塔林,由于了解此次行程的路线极为复杂,大家都比较听话,乖乖去整理背包进行减负,我整体减重在3-4斤,重新背上背包,感觉轻松了不少。


D1:燕子沟~3750m营地(今日计划行程约九公里,爬升1550m)

      早上五点集合出发,简单吃过早饭,坐上前往自来水厂的车。30号晚间的雨一直持续到早上才慢慢变小,出于对塌方区路况的担忧,睡眠明显不足,所以在车上的时候一路无言。五点三十分左右到达自来水厂,各自整理背包和头灯就出发了。

      自来水厂过去是一条悬空的吊索桥,桥下轰隆隆的溪流撞击石头的声音显得异常刺耳。由于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能见度很低,也不清楚桥下是怎样的环境,过桥之后是一条斜着向上攀爬的乱石堆路,路况比较差,似乎一开始就奠定了今天路程的艰辛。早上六点左右终于翻过了乱石坡,进入到树林蚂蝗区,天色也开始慢慢亮了起来。

超大树洞打卡点

      早上七点左右,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起来,但雨后的大雾仍然没有散去,我们来到了碎石坡的起点,正式开始进入塌方区,这也是我们这一段行程最危险的一段路,请向导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一段路。听向导介绍以前爬中山峰一般是从磨子沟上燕子沟出,13年雅安地震之后,磨子沟已经完全走不了了,只能从燕子沟上,但燕子沟以前比较好走的路也由于塌方滑坡没有了路径,只能从塌方区横切过去。

      而塌方区横切的这段路就特别考验人的勇气和耐力了,部分路段完全没有路径(因为一下雨就会发生山体滑坡,路径会被雨水消除),轨迹在这完全没有参考价值,只能依靠前面人的经验进行开路。队伍一字长蛇阵排开,向导在最前面开路修路,队伍紧跟其后,海带由于害怕在队伍尾端,为了避免危险,我在后面进行收队。

      队伍踩着前面人的踩点慢慢进行挪动,不时脚下会传来石头滚落坠入崖底的轰鸣声,那一声声的轰鸣也让我们内心更加紧张,整个队伍行进速度非常缓慢,仿佛每行进一步都需要耗尽毕生的力气。经过两个小时的艰难跋涉,我们终于翻过了这段最为危险的塌方区,进入到林区。

      林区的路就显得友好多了,到处是盛开的高山杜鹃,青翠碧绿,簇锦团花。我们紧绷的心也在这盛开的艳丽的花色中慢慢放松下来。

      随着海拔的提升,路面开始出现少量的积雪,高原气候真是有趣。在海拔到达3400m的时候开始有些犯困了,之前了解过犯困是高反的一个明显症状,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的犯困还是高反导致的,不过没有其他高反症状倒也没太在意,继续埋头赶路,下午四点左右到达3750m营地,说是营地,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平整,只能各自寻找稍微平整的地方进行扎营。

      到达营地的时候天气由小雨变成了细微的雪粒,简单用完晚餐之后,便早早钻进了睡袋,一夜无梦,酣睡到天明。


D2:3750m营地~冰塔林(今日行程计划7公里,爬升1500m)

      雪粒轻轻的拍打着帐篷,发出沙沙的声音,经过一夜的拍打,大地呈现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

      早上八点大家整理完毕,以一张合照开始了今日的行程。

      今日的路况相较于昨日要好很多,但是爬升任务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随着海拔越来越高,爬升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刚起步便迎来齐膝盖深的雪,对于没有走过雪山线路的我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于是一路攀登一路拍照,是那么的开心与从容。

      穿过一条碎石坡的沟底,翻身来到四千米海拔,天空又变了一副脸色,阴沉的天空开始露出了笑颜,雪山的轮廓也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生动起来。

      如此近距离接触雪山也让我玩性大发,开始各种凹造型拍照。

      雪域高原的绒蒿

      一路的雪山云海环绕却丝毫没有减轻爬升带来的痛苦,这一段路到垭口垂直爬升600m,坡度陡峭的地方接近50度,人人都带上了痛苦面具,只有亚州一马当先,我从4200m海拔开始时刻关注自己的状态,因为我重装过的最高海拔便是4200m,整个队伍战线被拉的很长,我处于中间位置,因为考虑到垭口等人实在太冷,便边往上爬边休息,豪妹也是一路上都在鼓励大家“爬完这个坡还有一半”,这句话我从他的嘴里听到过不止三遍,实在不是安慰人的良句。

      到达4600m垭口,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亚州在那已经等了我们一个多小时。等到人员到齐,此时海带和敲墙已经累惨,我们跟向导沟通了上面的路况和营地之后,向导便下撤回到3750营地。此时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是继续向上,或者就地扎营,因为大家都对冰塔林充满期待,且时间还早,于是大家做了一个折衷的方案,便是继续向上,看队员身体状况选择是否在4800海拔营地扎营,殊不知这成为我们做的最危险的一个决定。

      红色圈圈是4600m营地,营地坡度较为平整,且地势较低,风比较小。

      我们有两种方案去到冰塔林:红色线路是沿着碎石坡一路向上翻过这个雪坡,蓝色线路是沿着雪坡山脊线向上,但是路线会经过山沟。因为考虑到连续几天的大雪,不清楚山沟的雪究竟有多厚,我们便选择红色线路继续向上。沿着碎石坡往上的雪已经接近膝盖的深度,不敢想象山沟的雪的深度会有多少。亚州是我们这群人里经验最为丰富,体力最好的一个人,所以全程都是他一个人在雪地里开路。雪地开路耗费的体力巨大,所以我们行进速度异常缓慢,等我们到达4850m海拔的时候,依然没有看到合适的营地,我们才意识到4800m营地可能在山脊线那边的雪坡上,被雪给覆盖住了,此时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十分,海带和敲墙在大概4700海拔的地方坐着休息。

      此时我们的处境异常尴尬,处于不上不下的境地,由于距离天黑只有两个小时左右,时间比较紧迫,肖茂害怕海带和敲墙发生危险,便催促他们不要休息尽快上来(4700m到4800m是一段坡度在四十五度的碎石坡,非常难走,很难找到落脚点)。当时我建议海带和敲墙往回走,下到4600m营地扎营,但被他们给拒绝了,豪妹也说如果今天回到4600m,明天基本上不可能上到冰塔林了,那这趟行程就白来了,于是我便不再说什么。我们趁着亚州开路休息的间隙给海带和敲墙加油,顺便欣赏着中山峰那无敌的云海美景。

      亚州休息过后继续向上开路,我们上到4960m海拔的时候,亚州停了下来,此时时间大概是晚上六点半。亚州说按他们的速度肯定是要走夜路了,但是这个环境走夜路太危险了,他建议就地踩平雪地扎营,我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大概20-25度左右的雪坡,斜切面往上是被雪覆盖的碎石坡,斜切面往下是雪坡一直到崖底,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扎营位置。因害怕碎石滚落和横风的风险,我内心是比较抵触在这扎营的,于是便建议等豪妹他们上来,大家一起商量是直接往上还是就地扎营,并让他拿出小飞机看看附近有没有其他更适合的营地,但小飞机飞了一圈也没法确定其他地方的平整度,因为不想冒更大的风险,我们便在原地等他们上来。

      大概七点半左右看到豪妹在距离我们二十米不到的地方瘫坐在雪地上,以为他是力竭便问他身体怎么样,需不需要能量胶,他反馈只是有点反胃想吐(轻微的高反症状),便没太在意,在海带敲墙跟上他们一起来到扎营地的时候,亚州说出我们刚刚的建议并询问他们的想法,豪妹毫不犹豫说要原地扎营,并反馈说自己快要失温了,一时间感到很诧异。我们立刻开始就地踩雪扎营,海带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亚州开始帮海带踩营地搭帐篷,我则选了一块大石头的下面,一来可以稍微抵挡下山顶的碎石,二来可以将帐篷与石头固定预防横风。海带的帐篷刚搭建好,起了一阵风,直接将帐篷掀翻了,幸好及时将帐篷拉住,海带便问能不能一起混帐,我怕她晚上发生危险,便有了混帐这一幕。我把她的帐篷移到我踩好的雪堆上,这时的她也有了轻微失温的症状,我让她赶紧进去休息,等她进去之后我开始固定风绳,一根风绳固定套住石头,为了避免风绳因受力被石头割断,我在帐篷迎风面前角与中部位置又用风绳套住登山仗并以30度左右倾角将登山仗埋进雪里。做好这一切之后回到帐篷,海带说她已经穿上了所有能穿的衣服但是还是感觉冷,身体生不了热,我开始紧张起来,赶紧给她喝下一瓶葡萄糖,将救生毯给她塞到睡袋里面包裹起来,去找豪妹借炉头准备烧水给他们喝,结果豪妹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在睡袋里丧失了行动能力,我跟肖茂自行寻找炉头,实在是太乱了,第一次看见烧水壶壶身和壶盖分开放的,找寻一番未果我们便去亚州那蹭水。三个人蹲在一起就地取雪化水,在给海带喝了点热水之后她身体开始慢慢恢复过来,放下心后饥饿感袭来,我们三继续蹲在亚州帐篷前面烧水泡面和煮饭,水足饭饱之后各自给保温杯装了点水,预防他们半夜起来要喝,就各自进了帐篷。

      一来第一次跟女生混帐,身子不敢翻身;二来担心山顶的碎石滑坡以及横风的危险,整个人持续处于紧绷状态,一直无法入眠,只能在脑海中回忆刚刚在帐篷外看到的星河。过了十二点之后开始刮起了横风,一阵一阵的横风更是令紧绷的心越发紧张,不时会打开手机看看时间。横风也是越刮越大,帐篷被吹的呼啦啦的响,随时会被掀翻的感觉,突然间来了一阵横风,内帐的横杆被吹断了,整个内帐坍塌下来,雪粒随着横风被吹进帐篷,落到睡袋上,还没来得及清理,横风突然加大,我条件反射般坐起身,大声喊着海带,让她帮忙一起压住帐篷,但是喊了一声没有任何反应,横风不断加大,我全身肌肉紧绷,双手死命按住帐篷,帐篷整个尾部已经翘起飞在空中,内心有一种完全压不住的无力感。这阵横风整整持续了两分钟,这两分钟我脑海中不断闪过帐篷被吹下山崖的场景。横风停止之后,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无论怎么调整呼吸,颤抖都停不下来,一直持续了近三分钟。身体恢复之后我听到肖茂问大家怎么样了,我打开头灯检查登山仗,发现登山仗的位置没有移动,稍稍放下心来,这时传来海带的声音:你好吵啊,整个人也没有任何反应,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横风之中。不一会隔壁帐篷传来肖茂录视频的声音,后面在回成都的路上才知道他是作为遗言去录制的,希望如果出事了有人捡到他的手机能够知道他最后一刻发生的事情。

      横风过去之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怎么也无法入眠,脑海中不断闪过以前生活的痕迹,闪过父母亲人的脸庞,闪过跟罗队,安然还有狗妹他(她)们一群人一起吃饭的场景,突然觉得那个场景是如此的幸福美好,好想时间能够倒流回那一天,再好好跟他们吃一顿饭。我不断的拿起手机去看时间:1:40,2:05,2:40,3:20,4:10,从来没有如此希望黎明的到来,从来没有觉得黑夜是如此的漫长,从来也不曾想过每一分每一秒竟会如此难熬,在昏昏沉沉中也不知道几点慢慢陷入沉睡……


D3:冰塔林~3750营地

      “云海真美呀”!早上被一阵惊叹声吵醒,掀开帐篷看到无边无际的云海横亘在眼前,宛如蓬莱仙境,如梦似幻的云海一扫昨天晚上的阴霾。

我赶紧穿好衣服跃出帐篷,让自己置身于这宽广无垠的天地之间,尽情的享受着世间的美好。

      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小伙伴们陆陆续续开始起床收拾,每一个刚出帐篷的人无不为眼前的美景惊叹!八点左右我们收拾完毕,轻装前往冰塔林,最后不到一百米的爬升距离,也让大家信心满满,但路况属实难走,接近十点才到冰塔林。不得不感叹亚州的判断能力,如果不是他就地扎营的建议,后果不堪设想。

      最先登顶的是豪妹,当传来豪妹惊呼的声音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就要接近冰塔林了。我刚刚登顶的那一刻双腿不由自主小跑起来,尽管这小跑让我几乎喘不上气,但仍然不停的奔跑着,一直跑到冰塔林面前才停下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屹立于天地间的巍峨雪山群,林立的冰塔林宛若游龙般盘旋在雪山的腰间,一层一层的尖顶仿佛庞大的骑兵队潮水般向上奔腾而出,无尽的队列和浩渺的场地诉说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看着眼前的场景,我半天说不上话,内心只有无限的感动。原以为豪妹看到心心念的冰塔林会激动的发疯,不曾想他只是默默的坐在雪地上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冰塔林,那一刻是如此安静,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我们拿出提前准备的小伙伴们的自画像,和他们一起分享此时此刻的美好。

      在这苍茫的大地上,只有我们渺渺六人的身影,此刻的我们仿佛站在世界之颠,孤独的如此漂亮。

      将近一个小时的游玩让我们充分领略了冰塔林的美丽,十一点左右我们开始返程,没有了爬升的压力当然要尽情的玩耍喽,一百米的雪坡下降说滑就滑。

      上山两小时,下山仅需一分钟,溜雪坡虽爽,可不要贪多哦,容易着凉。

      上山的路有多么艰辛,下山的路就有多么轻松,这不,海带就给我们演示了雪山越野跑的正确玩法。

      本来想3号就下到老地方乡村旅店,但向导反馈山下下了雨,塌方路段不好走,那就分两天下吧,既然不赶时间,那就开启游客模式慢慢悠。

      打卡路标牛头照


D4:3750营地~成都

      昨晚上又下起了大雪,不过这次的雪却显得如此温柔,我们踏着欢快的步伐行走在下山的小路上,路两旁的风景不停的朝着我们打招呼:嗨,我们又见面了,是啊,我们又见面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让我们看到了第一天未能看清的景物原貌。

      这一次中山峰冰塔林的行程也在豪妹的冲刺中完美结束。

      在回成都的路上,大家都迫不及待给自己的亲人朋友分享着自己的经历与美景,四天三晚的失联让大家都热切的期盼着重新拥抱这个世界,行程虽然结束了,故事却还在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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