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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山上风起云涌》四个菜鸟的重装徒步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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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山上风起云涌》四个菜鸟的重装徒步体验

2021-03-17 17:38:02 913

(一)初夏北京蝉鸣躁,说走就走望天高

初夏的知了

六月底的一个周四,北半球的时节刚过夏至,太阳直射点已经从北回归线兜了一圈儿,正急急忙忙地赶回赤道。但大地依旧是那个大地,山岳依旧岿然,那些来到北半球的阳光除了大把的炎热,什么也没有留下。

北京是个大晴天,从树杈中间透射下来的光斑明媚刺眼,一些刚刚破土而出的蝉开始热得聒噪不安。这一天本来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照往常来说,彦臣还不急着想周末的计划。

对于那些随时可以动身的事儿,他不太喜欢提前设定完成的时限,他说那种“刻意”就像做任务一样,让心动的感觉变得乏味。

不过,亚萌倒是提前一步想好了,便在聊天群里问到:“周末有没有想来我家吃饭的,我给你们做玉米排骨汤、豆角焖面,还有……”

还没有等有人回复亚萌,彦臣突然看到了一条关于小五台徒步的帖子,出发时间就是本周末。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然后顺手转发到了聊天群里:“我想去这个……”

小五台山在北京户外圈广为传颂,是彦臣入徒步坑近一年以来,一直梦寐以求要去的地方。虽然只剩下不到两天,准备时间已经很紧张;虽然彦臣最近忙于琐事,身体有些疲惫;虽然来不及……,也有些担心……

但是,当一个人对一种东西彻底心动的时候,有关于它的所有一切,不管好坏,都可以被解释成有利的。“若是愿意,道路千千条;若是不愿意,理由万万个”。

于是,他查了一下当周的天气预报,结果只是说有风而已,完全是个晴天,这也算是天公作美助攻了。他又想,时间虽然紧张,但说走就走,岂不潇洒;身体虽然有些累,但也许会因此让行程变得更加难忘;虽然……但是……想去!

“什么?这周又要爬山?” 还是亚萌先回复了一句疑问:“这么热的天气!”

“不会啊,海拔两千多,比北京最高山还要高,凉快得很。”

“我得考虑一下……”亚萌面对周末计划突如其来的反差,还不知道该怎么调整心态。

群里几个人就行程、天气、线路难度讨论了一会儿,但大家都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就像初夏的蝉若虫面对未知的大地一样,似乎早已蠢蠢欲动,却又显得犹犹豫豫的,不敢行动。

办公室的窗外依旧蝉鸣一片,群里却忽然沉寂了一段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彦臣这只“蝉”已经破土而出了,他暗自估摸着:看来小五台这一趟,就只能自己只身前往了。

怂恿报名

直到下午的时候,许久不爬山的大黎突然问道:“师傅,你去爬山啊?我也去!”

“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是啊,就是受刺激了!工作太烦躁了,要出去走走才行!”虽然没有附带表情包,两个感叹号已经可以感受到她那满是坚定无畏的心情:“需要什么东西?你跟我说,我今晚准备一下。”

听说又有户外活动,大师姐也按耐不住了,拿起手机……就帮自己的妹妹——小白——报了个名:“爬山啊?带上小白一起玩呗!”

此时的小白今天起床之后,都还没有走出过屋子,甚至连蝉鸣也没有听见。她自己也没有弄清楚是什么山,什么路,就要“振翅高飞”了。看到姐姐又推着自己去爬山,小白只是一副茫然不知所以的语气:“啊?爬山啊?哦……都行,反正我也没啥事儿……”

刚刚结束高考,跑来北京找姐姐“度假”的日子里,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自由自在又慵懒恣意的,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段什么样的行程。不过,反正只要听安排就好,她也不在乎这些琐事,便说道:“等我先看完这个电影再说……”

群里聊得热闹,瑞瑞却没有说话,她一字一句地看着,却又在心里犹豫着。那感觉就像抛出去了一枚下决定的硬币,那硬币却只是在桌面上旋转跳舞,迟迟不肯落下。

其实,即便是初涉户外,瑞瑞已经开始对各种户外活动心动了。于是,她打算拉着亚萌一起去走一趟,但亚萌考虑的事情很多,两人始终不能下定决定。

彦臣本来以为不会有这么多人都去,一见这架势,他开始有点儿担心了。于是,赶紧去找爬过小五台的田老爷取经问路:“田老爷,这二十多公里的东台北台连穿,线路怎么样?难不难?咱们群里的姑娘能走下来吗?”

田老爷回忆了一下:“我记得要是赶上下雨,有一段路的河水可能比较深。其他的路她们应该没问题,注意多带些水就行。”

彦臣如获定心丸一样,赶紧向大家重述了此行的线路情况和田老爷的嘱咐。就这样,经过一来二去的讨论,不管是怂恿别人的,还是被别人怂恿着的,除了彦臣之外,瑞瑞、亚萌、小白、大黎也都一起报了名。

准备工作

直到大家开始讨论装备和计划的时候,小白才知道姐姐已经替她报了名,这才如梦方醒:“啊,我好像都没有户外背包……”

彦臣想到了自己多余的背包,便说:“用我的吧!我还有一个小的。”

亚萌报完名之后,忽然想到了山路艰险,想到了身体疲劳,想到了露营之苦……最终,竟然敲起了退堂鼓:“啊,我能不能退啊?要到了山下我自己找个地方玩,就不进山了吧……”

彦臣自然觉得这种临阵退缩的念头,毫无道理也不恰当,便说:“都到山下了,你能放弃吗?怎么都得试试再说啊。”

亚萌颇有些勉强地接受了“试试”的建议。很多事情都是从试试开始的,而一旦开始,很少有人能全身而退。

大黎也是第一次尝试露营,还临时买了一个新的登山包用。她还以为这次不过就是平时爬山的两倍,而对于距离、爬升、路况、负重之类的问题根本没有概念。

彦臣准备装备的时候,想到可能需要把租的帐篷和睡袋外挂,便把自己储备的几根旧鞋带装进包里。

隐忧四伏

第二天,小白找彦臣拿了书包,大家各自买了吃喝用度等一系列露营物品,又各自翻出了压箱底的羽绒服,并重点按着田老爷的说法备足了饮水,打算全程自补给。大家在群里互通有无,准备好行装之后,一切看起来有条不紊,只等下班就出发了。

然而,每个人多多少少开始感觉到隐忧四伏。

几乎没有户外经验的大黎穿上新买的鞋子,试了试自己的背包,大呼:“巨沉!”她原本只是想去散散心而已,并不知道20公里重装是什么概念。

瑞瑞听说此行一半的海拔都在2500米以上,表示想象力有些枯竭:“泰山才只有一千多米,海拔两千多米是什么概念?”相对大黎的些许担忧,瑞瑞反而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亚萌虽然嘴上不说一个担忧,但大家都知道已经成家带娃的她最在意什么。人生在世的意义大多都是为了个牵挂,不管是理想、亲人、爱人还是别的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牵挂。这是羁绊,也是一种幸福;无牵无挂,未必是自由,也许是湮灭。

彦臣坐在办公室,更是一直都不能心安,他还顾不得牵挂那些大事,眼下这个周末就够他思虑的了。他尽力把吃穿住行的每个细节都告诉大家,反复强调着这次爬山的三个重点:安全,穿暖,吃饱喝足。

可即便想得再周全,彦臣毕竟也是第一次走小五台穿越线,未知的因素太多了。况且,还是带着这般简陋的装备和缺少锻炼的四个户外新人,他根本不知道前途会遇见什么状况……

(二)|流明似水光如年,繁星点灯夜进山

趁夜出发

双休日的起始原本应从周六的起床铃声或者窗帘投射出的第一缕阳光算起。但对于户外人来说,周五的下班时间一到,满打满算的双休日就已经开始了。

夜幕逐渐降临,彦臣下班前把两升的水袋装满水,把自己的帐篷装进背包,留出了所有的外挂空间,打算用来装其他的帐篷和睡袋,为此他还放弃了带三脚架。此时,彦臣的背负重量适中,步履尚且轻松,对明天的风景也充满了期待。

当他来到集合地的时候,另外四个小伙伴儿早已经到了。彦臣扫了大家一眼,忽然又感觉到一丝担忧:她们四个各自穿一身休闲运动装,除了大黎新买的登山包之外,几乎看不出来什么户外人该有的样子。她们站在全身专业登山装备的人群中,不入流的装束显得格外明显。

接人的大巴车开到集合点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上车时,彦臣招呼着大家赶紧上车占位置,小白趁机表示道:“我不管,我要和小黄坐在一起。”小白虽然刚刚成年,但是,众人嘴里的师傅、大她十一岁的彦臣却被她唤作了“小黄”,在一群哥哥姐姐面前,竟有些恃宠生娇。

众人见状,只好笑着拿她打趣:“我们这都‘一把年纪’了,你应该放尊重些。真是不敬!”说罢,也便由她去了。

大黎和瑞瑞因为担心晕车,上车之后便前排落座。小白和彦臣走到中间坐下,亚萌见状,便另寻地方,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生挨着坐下。


车上的思绪

汽车开动,逐渐驶离灯火辉煌的城区。领队起身介绍行程和一些注意事项,然后,他反复强调着安全和环保两件事儿。但是,当扩音器里传出了这么一套大体固定而老套的说辞时,车厢里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彦臣听后倒是深以为然,他暗自想:如果每个户外团都这么强调的话,那座山上应该是干干净净的吧。当然,这一切不过只是兀自想着,他尚且不知小五台山的环境状况到底几何。

户外团的长途大巴上自然有个必不可少的环节——自我介绍。前排的瑞瑞和大黎打头,起身分别介绍说自己是户外小白,是第一次露营,希望一切顺利之类云云。

彦臣听后,心情却变得愈发复杂。他一方面因为有这么多朋友的认可和信任而感到欣慰,甚至会莫名觉得在众人面前撑起了一些薄薄的面子。另一方面,在这种得意之余,他深深担心此行有什么闪失或者枝节。

于是,到了彦臣自我介绍时,他除了各种担心之外也不知道说什么:“我本来打算自己来的,没想到又带来了四个户外小白。不过,我应该幸福吧……但我现在十分忐忑……”说完忐忑这个词,彦臣就词穷了,顿了一下继续说到:“反正……就是……我还是十分忐忑……”

小白在彦臣之后走到了台前:“在座的还有没有00后?”当她说出自己还是一个高中生时,车厢里又掀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的高潮,又是羡慕,又是惊奇。正是由此,领队和众人都叫她小妹妹,后来也对她照顾颇多。

更多的人不知道是装睡还是真睡,或者干脆直接拒绝,自我介绍跳过了不知道多少人,已经逐渐接不下去了,只好草草收尾。

北京郊外的夜色更深了,领队收起了话筒,车厢里逐渐安静下来,大家纷纷尝试入睡,养精蓄锐。

这时,小白忽然问彦臣:“你有没有经历过一些偶然的事情,突然改变了生活?”

彦臣对这种形而上的问题不置可否,他总觉得人的思想需要现实一点儿才有用,便说道:“其实,这种问题没有答案。当我们觉得有一些事情是偶然发生的时候,只是我们忽略了它们往往自有一些必然发生的条件。当你回头串联起生活的各种事情,你总会发现一些连锁反应的痕迹,又很难说是必然还是偶然吧。

小白若有所思,并没有回应,只是轻轻说了一声:“嗯。”

彦臣继续说:“就像这次小五台,明明是昨天才偶然决定要来的。本来很偶然的事情,但是为什么它会‘偶然’发生呢?还不是因为我喜欢户外。再往前说我为什么喜欢户外呢?还不是因为我一直喜欢在户外骑车,才认识了田老爷和你们,最终慢慢走上了这条路。其实,这个因果逻辑我还可以继续说下去……”

说着,说着,车窗外的灯光越来越少,星星却在夜空中点亮了灯。

车厢里除了发动机嗡鸣声和杂物因为颠簸而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之外,一切都逐渐变得死寂,每个人都慢慢陷入了昏睡。


星野下打包

直到车厢突然一个倾斜,众人被座位颠了一下,才纷纷醒了过来。原来车子已经开进了起点的村子,但此时的窗外仍然是一片漆黑。

“下车了!下车了!租了帐篷的,下车领帐篷。”当车子停稳之后,领队招呼大家下车,他看了一眼手表继续说:“现在一点多,还有三个小时去吃饭。吃完就出发了啊,想要睡觉的,农家院有大通铺,30一位!不打算睡觉的,就在车上休息一下!”

于是,车上开始躁动起来,大家纷纷下了车。

随着鼻翼吸入第一股清凉的空气之后,丝丝凉意很快就席卷全身,好像一夜之间就从北京的盛夏进入秋天了。小山村里灯火稀疏,显得静悄悄的。

就在她们裹紧衣服,努力适应这里与北京的温差时,一抬头,那漫天繁星便瞬间惊艳了方才还惺忪的睡眼。

拿到他们租的装备,彦臣突然惊呼起来:“啊?这防潮垫和睡袋怎么这么大?”

原来,防潮垫是蛋巢折叠式的,体积比帐篷还要大。他本来想把两套帐篷和防潮垫一并自己背着,但眼下这些东西的体积明显超出了自己背包外挂的空间。

四个人的露营装备在地上摊开一大片,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几根鞋带。于是,在自己的背包上将两个帐篷和三个防潮垫打好外挂之后,便叫大家一起动手将其余的睡袋和防潮垫分了下去,用鞋带捆在了各自的书包上。

最后,因为大黎的登山包容量比较大,还多负担了一个睡袋,而多出的一个手提袋,瑞瑞打算用手提着。

经过这么一阵折腾,四个书包虽然看上去显得歪歪扭扭的,但总算是化解了最初的担忧,可以正式出发了。这时“箭已在弦上”,亚萌也不再提退出的事情。

万事果然只是开头难,剩下的只不过是遇山开路,遇水搭桥罢了。

抹黑收拾了大约半个小时的功夫,浩瀚的星空逐渐被聚拢的云层遮住,人群则分别散去找地方休息。距离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彦臣五人听了领队的建议,决定不去农家院,抓紧时间回车上睡个好觉。


抹黑进山

睡意很快就来了,两个多小时的睡眠不过是在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四点钟,领队准时来叫车上睡觉的众人去吃饭。天依旧黑着,气温又低了两度,几个姑娘不耐冷,便穿上了羽绒服。当他们走进村子的时候,看到有一支队伍已经开始向山里开拔了,当他们走进吃饭的屋子时,这里也已经人声鼎沸,彦臣等人也抓紧洗漱吃饭。

“赶紧吃完,收拾好东西,咱们随时出发……”领队提高声调催促着,然后又转身对彦臣说:“你也看好和你一起来的几个姑娘,千万别走散!”

彦臣把自己的登山杖拿给小白,顺便应承着:“嗯,好。”他心想:这话不是多余吗?

赶路是匆匆的,睡觉是匆匆的,吃饭也是匆匆的,出发也显得更加匆匆了

黑夜里的一串灯光像是一条火龙,向山里缓慢移动着。整个队伍都很安静,偶尔有高声说话的,也都被领队故意压低的吼声打压下来:“不要说话……只管往前走,不要掉队!”

东方的天空渐渐有了一点儿亮光,大家只顾着低头匆匆行走,身体很快就发热了。方才吃饭时,因为冷才穿上的羽绒服,这时却让人汗流不止。

来到进山口,却被一段高高的铁网拦住。在向导的带领下,整个队伍依次从一个缺口钻了过去。就在大家等待排队通过的空当儿,大黎实在忍受不住这闷热的行装,便趁机停下来赶紧换下羽绒服。

队伍依旧快速行进,经过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停歇,他们就落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后。通过铁网之后,领队和向导轻车熟路,一边催促着众人行走,一边叫大家压低声音。

进入山谷还没走多远,队伍最后的彦臣五人因为走错了一个路口,一下子就跟不上了。彦臣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和眼前模糊的路迹,自言自语道:“难道从这里开始,就只能靠自己了吗?”他只好拿出下载好的轨迹重新校对方向。

就在他们刚刚退回到路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返回的领队和向导,这才重新回到正途。但是,他们因为自己落在队伍最后,行动变得越来越慌张。

彦臣跟着小白身后,准备爬上一个陡坡的时候,因为背负过重,一个不小心身体突然失衡,整个背包就带着人向前栽倒,双手来不及向前支撑,脑门便直接戗在地上:“啊……”

(三)|身困体乏心忧忧,谷深路长不见君

当头一“棒”
彦臣撑起上身,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忽然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幸好有头灯的保护,才没有造成大面积的创面,只在眉心处磕破了一道伤口。
小白此时也停下了脚步,见彦臣在自己身后摔倒,深感自责,便赶紧上前关切地问彦臣的伤势:“啊……你摔啦?要不要用创可贴……”
彦臣重新站起身来,感觉自己除了额头流血之外也并无其他不适,便咬了咬牙,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先赶路吧!能不能给我一张纸巾用一下……”
领队此时依然没有放弃催促:“没事吧?没事先赶紧走,这里不能停!”
队伍里一位并不相识的姑娘也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彦臣。彦臣接过来,连忙谢过, 一边走一边按压着眉心处流血不止的伤口,打算用按压法尽快止血。
因为连续的急行,小白的体能此时已经有些跟不上了,但她更担心彦臣在自己身后再出什么事情,便叫彦臣先走,自己则退到后面紧跟着。领队见这个“小妹妹”实在是个年轻菜鸟,便做了收队走在最后,也就可以随时照应到她。
行走中,彦臣的伤口依然流血不止,愈发不妙的是身体越来越燥热,额头也开始发汗。汗水流进伤口刺痛着敏感的神经,又混合着血水一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纸巾换了两三张,血流似乎才慢慢减缓下来。
穿行在山谷的密林中,小路上枝杈横生。他们三人虽然走得不快,但好在一路没停,终于追上了前面的大队伍,也见到了瑞瑞、亚萌和大黎。
此时的天色已经大亮,他们走进了东沟峡谷深处,第一次停下休息。这个时候其他人才发现了彦臣的伤口,难免又引起一阵带着疼惜之情的轻轻惊呼。
虽然彦臣嘴里总是说着没事,已经止住血了。但领队还是拿出了酒精棉,坚持要帮彦臣消毒:“必须消毒!不然就要留疤了。这么帅气的小伙子,留一道疤多可惜啊!等你回去,记得还得再仔细处理一下。”
“是啊,师傅你还是注意一点儿吧。”瑞瑞想起了自己的旧伤疤,也对彦臣说:“我就是小时候没在意,现在才会在额头上留下一道伤疤的。你们看……”
亚萌看了看:“我怎么不知道你小时候还这么调皮啊?没事,瑞瑞你这个已经看不出来了。”
“是啊!但是,师傅你这个可是在脑门正中间呢!”
他们说话间,领队已经拿着棉签凑上来了:“别动!”
彦臣的额头突然感觉到一阵刺痛,他不由得咧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毅然开玩笑地说到:“帮我看看,伤口得是不是挺正的?”
“是!很正!”
彦臣又笑了起来:“那我这就是开了天眼了!哈哈哈……你们小心点儿,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笑能舒眉,能解乏亦能解忧,大家也都放松下来。而且,彦臣的眉头也皱不起来了,毕竟受伤的是眉心,一皱眉就痛。 皱眉不能解忧,反而更会徒添心愁。
这个过程,小白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却没有说话。虽然一路都在询问彦臣的伤势,但当她第一次看到伤口竟有那么深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只觉得更加愧疚了。
深谷行幽
走过这段深切的峡谷,山路变得越来越崎岖,一会儿有深潭拦路,一会儿有巨石挡道,还偶尔会遇见一条瀑布倾泻而下。
其实,很多时候根本没有什么明显的路,不过是顺着这条溪水踩着乱石堆逆流而上罢了。碰见高大的巨石,要么绕过去,要么爬上去;碰见深浅不一的水潭,就只好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头通过;碰见河道当中没有路的时候,两岸总有一条小路可以通过。
这般崎岖的山路已经需要登山者闪转腾挪了,却还得时时留心头顶拦路的树枝,时时小心脚下打滑的石头。
“爬山”这么一个简单的双腿运动,在这条路上逐渐变成了全身运动,身上背负的重量也随之变得愈发沉重。
大黎出发时背负过多,逐渐体力有些跟不上,瑞瑞见状和她换了背包,亚萌绑在书包上的睡袋总是系不紧,只好时不时地停下来整理。 他们走走停停,原本计划的休闲散心,越发像苦行一般……
又走了不多时间,进山时那足足有五十人的队伍,开始各有快慢,便逐渐拉开了距离。虽已大亮但峡谷很深,走在谷底的登山者们依然看不到阳光。 身体已经慢慢燥热起来,却还能不时地感到寒气逼人。
在一些完全荫蔽的密林之下,竟然发现有些巨大的冰块穿越整个春天,依然固若磐石。寒冷湿气凝结在身体上,与热腾腾的汗水混合在一起,摸着汗津津的额头,究竟也说不清是冷还是热。
不过,领队一直在催促众人前进,对于忙着赶路的彦臣五人来说,也许根本来不及注意当时的天气。


小白离队急行军
小白更是早已筋疲力尽,对于刚刚高中毕业、身体缺乏锻炼的她来说,每迈出一步都需要付出不少的努力。领队早就看出了她走在这种乱石野路上表现出的窘态,便开始教她怎么使用登山杖,怎么发力,甚至一步一步地指导她怎么迈步子。
“你要相信你的登山杖!”
“手给我,迈右脚!踩这儿!”
“左脚,过来!别怕!有我呢!”
……
有时候领队见她犹豫不决,干脆直接上手,一把就将她薅过河岸来。领队的喊话和动作,在决绝中带有一丝恫吓的语气。
但小白恰恰相反,她那认真走路的神态中,除了写满疲态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好像已经全神贯注于脚下的路。
因为眼见小白总是一副疲惫又总是踟蹰不前的样子,彦臣也尝试站在她的侧面,扶她过河。谁知石头太光滑,水流又大,再加上背负过重,彦臣的左脚一个不小心就滑进了冰冷的溪流中。他“啊!”的一声,又在人群中惹起一阵惊呼。
彦臣上岸,甩了甩湿透了的左脚,赶紧告诉大家筋骨没事,便继续行走。
本来没有扭伤就是万幸,但小白自从彦臣落水开始,更加认定了彦臣发生的一切意外受伤都和自己有关系,下定决心避开和彦臣同行。
于是,就在彦臣几人临时休息的一个空当,小白和领队没有丝毫停留,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甚至连背影都没有给彦臣看到。
他们吃了些东西,歇了一小会儿,彦臣说:“要不,咱们快点儿走,追追小白去吧?”
亚萌劝他:“哎呀,你还是慢点儿走吧,别再掉水里。”
大黎也接过来说到:“师傅,你放心吧!妹妹有领队在呢,咱们领队可有劲儿了!”
“是很厉害。但是,总觉得有些……粗暴吧……”彦臣还是隐隐地有些担忧。
“没事,我看领队人很好的。”
彦臣听了大家的话,也只好放弃了:“也没错。那好吧,咱们按自己的节奏走吧……”

山谷豁然开朗
彦臣其实也多少有些有心无力了,刚刚赶路的时候,他一着急又扭伤了右脚。他现在两个脚都湿透了,一边轻轻揉着右脚的脚踝,一边难免对急行军的节奏有颇多埋怨:眼下这才早上9点钟,今天的行程就已经完成近半了,可是为什么还要这般赶路?
彦臣放下了背包,轻轻脱下鞋子,用力拧掉袜子上的冰水,这才发现右脚踝已经明显肿起来了。
他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不小心,一想到自己还背着所有人的帐篷,又发现根本就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向前走去。
有时候,一些人的坚强倒不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多么坚韧,不过是因为背负着一些放不下的东西罢了。
临近正午,日头逐渐高悬,沿着河谷一路向上爬升,山谷也变得越来越浅,偶然抬头终于可以看到有一些阳光洒下来。
有的照射在对面的山崖上,有的穿过高大茂密的松林洒在苔藓上,一些更精巧的光线则恰好洒在了零零星星的金莲花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在幽暗的森林中显得十分醒目。
当遇见的金莲花越来越多时,阳光也越来越明媚。突然豁然开朗时,他们终于走出了深谷,看到了此行的第一片草甸。
见有些人躺在那片草地上休息,一副闲适享受的样子,他们索性也卸下沉重的背包,放任疲惫的身体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
此时朗日当空,白云朵朵,远处的高山上的草甸向天际铺展,看得人恨不得马上长出一对翅膀飞到目的地。 微风轻抚着地上的金莲花不停地摇摆着,像是对登山者点头致意,鼓励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地攀登。
话说就在彦臣四人躺在草甸上休息时,小白仍然不言不语地紧跟着领队,马上就要到营地了。她现在又累又冷,看了看时间,她自己也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目的地。
小白告别了领队,便找地方坐下来休息,然后只好裹紧了彦臣带给她的薄羽绒服,原地等其他人赶上来。

抵达营地
而彦臣四人在草地上休息了不大一会儿之后,天空中的云朵突然越聚越多。
彦臣看了看地图,估摸着他们距离营地也就只有不足一个小时的路了,便说到:“看起来要变天,咱们赶紧一口气走过去吧!到了营地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其他人听后,群起奋发。
但是被传说中的2400营地激发起来的体力,没走多远就又消耗殆尽了。
她们穿梭在一人多高的灌木丛中,总是看不到营地的希望,再加上昨晚睡眠不足,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停下来休息。
大黎的体力更是几近极限,开始怀疑自己: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后悔了,我只是想散散心而已啊。
就在这样走走停停的过程中,天上的白云逐渐聚集成了乌云,阳光消失了,风也越来越大,空气重新开始变得有些凛冽。
转过一个大弯,灌木丛消失了,在一大片的金莲花的迎接下,他们终于看到了花花绿绿的帐篷营地。彦臣开心对大家喊道:“到了!到了!终于到营地了!”
一个人行动的源动力,往往来自于希望;一个人的希望,则来自于心里对那个终极目的地的明 确的距离感。




(四)|围炉帐里氤氲暖,欲知山外可有山


2400营地的狂风
在目的地的吸引之下,彦臣四人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向2400营地走去。此时,天空中乌云密布,山谷间狂风肆虐,似乎有一些山雨欲来的征兆。
早些抵达的徒步者早就钻进了帐篷里休息,整个营地冷冷清清的,却更显得帐篷外面独坐的小白,愈发觉得孤零零的。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小白。小白已经裹紧了所有能穿的衣服,慢慢站了起来:“你们终于来了,快冻死我了……”
彦臣见天公不作美,便说道:“ 现在这天气这么糟糕,咱们还去爬东台吗?”行程的原计划是下午可以自由活动,彦臣此时仍然有意继续爬山。
大黎已经累得快站不住了:“反正我是爬不动了,我要睡觉!”
亚萌也赶紧附和着说:“是啊,我怎么也得吃了东西,睡一觉看看再说……”
唯有瑞瑞环顾四周,没有说话。彦臣见众人疲乏,只好先把这个问题搁置下来,便说到:“没想到小五台变天变得这么快,咱们还是先赶紧搭帐篷吧,我也快冻死了。”
眼下的2400营地位于山坳里,几乎四面环山,虽然地势封闭,却仍挡不住六、七级的寒风在营地周围呼呼作响。只穿着一条单裤的彦臣,这会儿已经被风吹透了。
湿润的草地,潺潺的溪流,没有阳光的营地显得湿哒哒的,笼罩着阴冷的气氛。
在狂风中,他们好不容易才将三个帐篷支起来。看着摇摇晃晃的帐篷,彦臣赶紧把背包扔进去压住。大黎和亚萌也钻进了另外两个帐篷,却担心地说帐篷的下沿似乎正往里灌风,彦臣便又搬来几块石头压上,总算是大功告成。

温暖的避风港
收拾妥当,彦臣叫其他人一起生火做饭,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一碗热汤面,更能抵御这般寒冷的气氛了。因为帐篷外面的风实在太大,炉头虽然防风,血肉之躯却扛不住,他们只好决定在帐篷里面生火做饭。
彦臣支好了炉头,拧开气罐之后,燃气钻出管道嘶嘶作响,电光火石之间,一团火焰“砰”地一声便从炉灶上蹿了起来。 还没有等空气温暖起来,只是看着这小小的火苗,就叫人心里多了一丝温存。
锅里倒上水,瑞瑞帮彦臣扶着把手,大家从背包里拿出了个自己的食物,五个人凑了上来一起煮火锅面。 这顶小小的帐篷成了小五台山里最温暖的避风港,朋友之间的无私分享则是今天这漫长的痛苦行程里最大的旅行意义。
在火锅的作用下,小小帐篷里的温度逐渐升高,大半天的疲乏慢慢化解在了一碗碗热汤面中。大黎开始庆幸:“半路上累得我差点儿扔了这把挂面,我还心想反正这东西也能降解掉……这幸亏是背上来了,真是好吃啊。”
“就是,就是,还多亏师傅你带的配料齐全。”
不明方向的狂风吹得帐篷呼啦作响,帐篷里却有氤氲的热气从火锅里飘出来,鲜香的气息随之扑鼻而来,这里好像是一方被隔离出来的世外天地。

欲知山外
第一轮火锅吃罢之后,每个人都感觉到丝丝困意来袭,亚萌甚至已经就地躺下,昏昏欲睡。
“这才刚过中午,还有没有人想要爬上东台看看去?”彦臣看了一眼时间,觉得 整个下午的时间实在有些漫长,这里又没有信号,总该找点什么事儿做。
萌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觉得眼下没有什么比睡觉更重要的事情了:“嗯……我不去,我要睡觉……”
彦臣转过头看看蜷缩在帐篷一角的小白。可她早就把体力消耗得一丝不剩了,也连连摇头:“别看我,我肯定不去。”
大黎看到帐篷外面一直没有放晴,她的兴致完全被阴冷的天气打压下去了:“要是天气好,我可能还会去一下……”
大家说完便决定回帐篷睡觉了,只有彦臣和瑞瑞显得很犹豫,由于对天气和身体心怀顾虑,一直很难下定决心。 他们两个走出帐篷,站在山坳里望着四周的山峰,觉得自己好像是井底之蛙一般。看着看着,他们便越发想要爬上去看看山那边的样子。
这时的未知,充满了迷人的诱惑力。求知与好奇,就像发自内心的无形推力,让人一步一步去发现。况且,他们实在不想错过。
“师傅。你要是去,咱就去!”瑞瑞想了想,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是肯定不会去的。
彦臣摸了摸已经完全汗湿的衣服,揉了揉扭伤的脚踝,些微的疼痛和寒冷并没有战胜对那座山的好奇心。他便穿上了冲锋衣,对瑞瑞说:“那咱们俩就上去看看吧!”
“好!”

按图索骥
彦臣这时,还不知道东台顶的位置,他看了看手机上的GPS轨迹,又跟营地的另外两个大哥商量了一下路线,决定去爬营地东边的山头:“按方位来说,那应该就是东台了。”
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兴致,彦臣和瑞瑞卸下重装走起路来,脚步变得轻快了很多。直到第二天,他们才知道这座山只是东台的一个附属峰而已。
要爬一座无名的山峰,根本没有明显的路径,彦臣大致看了看方向,决定沿着山坡直接硬切上去。他们先小心跨过河谷的小溪,又钻过一片枝杈横生的密林之后,方才来到了山坡的草甸上。
半山腰上,已经没有了树的遮挡,风力似乎又加大了两档,他们只好侧着身子,甚至四脚并用,继续向着顶峰艰难行走。
这时,手机突然收到了一丝微弱的信号,没想到其中一条竟是大风蓝色预警。
越向上攀爬,坡度便越来越陡,嘶吼的风让他们停下来的时候也不敢站直,彦臣对瑞瑞说:“怪不得今天的风这么大,原来是有大风预警啊!”
瑞瑞的发梢在风中凌乱不堪,她拢着头发侧着脸,一边说一边笑:“哈哈哈,风太大啦!”
强烈的西北风像是一把梳子一样,把毫无秩序的杂草捋成了一个方向。柔弱的草丛随着强弱不定的风,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宽阔的草甸似乎变成了绿色的海洋。
就连天上的白云也没有能幸免,在强风推波助澜的作用之下,云层像是沸腾了一样翻滚着,诡谲多变。
他们两人偶尔走累了,就随地坐下来,看看草,看看云,看看山脚下的营地。 在这原本以为很糟糕的天气里,竟然找到了一点观赏的乐趣。“生活中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小五台采药人
而他们发现的不只是美。
这时,彦臣一回头看到有几个当地人,沿着山脊上的一条小路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他们大多身材瘦弱,皮肤黝黑,衣衫褴褛,身上还背着一个不知道装满什么东西的麻袋。那东西似乎看起来分量不轻,往往每走几十步,就要休息一阵子才能继续。
彦臣和瑞瑞也很快爬到了山脊上的小路,待他们走近之后,彦臣好奇地问道:“您老,这是背的什么呀?”
“高山草!”老农的回答言简意赅。
可彦臣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继续问道:“这是一种药材吗?”
“嗯,是啊!”
“您这一袋子不轻吧?”
“有一百来斤吧!”
“呦呵,这东西这么重啊!”
稍稍休息了一下,这位老农很快又起身走了,彦臣和瑞瑞依然坐在原地。等下一个老农走近之后,彦臣又问道:“您这一麻袋,得买多少钱啊?”
“一千多块吧。”
“哟,不容易,不容易……”
对后面赶上来的采药人,彦臣直竖大拇指。他心里想,这小五台山可能也真算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这里的原住民也许世世代代都在这里采药,一直靠山吃山,他们才是小五台的主人,成群结队的登山者们不过是一些过客罢了。
说到底,谁不是谁的过客呢?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苏轼甚至把人们慢慢挨过的这一生,都比作是过客居住的旅店了。
看着老农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他们两个人又感慨了一阵当地人生活上的艰难和勤劳,不过只是凭空想象着,尚不知采药人和小五台山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五)|避风塘里观云舒,天马行空共剪烛

山外有山
慢慢收回对采药人的遐想,彦臣向前看了看狂风中的峰顶依然高不可攀,心下顿时有些胆怯。为了安全起见,他对瑞瑞说:“要不咱们别爬那个山头了?风太大,到这里都站不住了,实在有些危险。”
瑞瑞看了看远方,也点点头。
彦臣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山垭口,继续说:“咱们不如就到那个地方,就看一看这座山的那边是什么样子吧?”
“好啊!我也觉得有些不安全。”
顺着山脊小路掉头向后,再爬上狭窄的山脊线,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画渐渐在他们面前铺展开来。
山脉连绵不绝,山峰层峦叠嶂,淡淡的雾气充盈在山谷中,将起伏的群山勾勒出一条条简洁明快的线条。
他们此时站在了周围最高的山岗上,几乎得以平视天空中漂浮着的朵朵白云,它们就像是棉花一样,在西风的搅动下聚成了一团一团的,不断地在他们眼前向远方翻滚着。
更令人意外又惊喜的是,当他们再向前迈一步,躲进山脊的另一面时,耳边的风突然安静下来了,眼前的风景也似乎变得更加安静祥和。
两人刚刚攀爬上来的巨大山体成了他们的避风墙,强劲的西风掠过山岗时,丝毫没有影响到躲在背风面的他们。
似乎是难得偷来的一阵宁静让人觉得满足,或者是小小的发现令人感觉不舍,本来打算早些下山的两人又消磨了一些时间。
躺在草地上,看变化莫测的云,看岿然不动的山,似乎见证着什么是变与不变,什么是偏安一隅,与世无争。
彦臣和瑞瑞开始庆幸自己的决定: 只要出发,总是会遇见意想不到的美好;但如果原地不动,却什么都不会发生。

饿以当肉
当彦臣和瑞瑞下撤回营地的时候,整个下午的时间也几乎被消耗殆尽了。天色渐晚,云层越来越厚,整个营地蒙上了一层昏暗的色调。
“我们回来啦!”
原来,亚萌、小白和大黎三人已经睡醒,正坐在帐篷里打牌消磨时间。见彦臣和瑞瑞回来,她们收起了扑克。瑞瑞开心地说山那边挺好看的。
大黎此时似乎心有不甘:“呀!天都要黑了,我也要出去看一下。”
彦臣有些担心:“天快黑了,大黎你别走远了,快去快回啊……”
“那我们先做晚饭了,等你回来直接吃。”
“好的,我就到后面这个山坡上。”大黎一边说着,很快就走远了。
山坳里,天黑得很快,大黎没走多远就放弃了。她回过头看到整个营地,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拍了一张照片之后,大黎便加快脚步回到营地。

小火锅的热汽悠然地飘出帐篷,香气似乎已然抑制不住了,他们五个重新坐在一起共进晚餐。 大半天的运动量足以让一个人食欲大开,“晚食以当肉”,即便环境简陋,却也心满意足了。
满足有那么难吗?也许是世人对满足的要求太高了吧。
经过一个下午的休整,大家的精神都恢复了不少,困意全无。晚饭后躺在这个没有信号的山坳营地里,只好继续用扑克消磨着时间,周遭逐渐寂寥下来,小小的帐篷里传出的笑声却愈发高昂。
风云不息的深山里,与这般阵阵笑声相和的,也就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潺潺的溪流声了,好一个“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小五台。

笑语欢声
这期间,隔壁帐篷有人循笑声来问能不能加入,可惜帐篷里实在难以再容下一个人。只好谢绝了。
后来,领队也过来看望自己队员是否需要帮助,见他们五人正玩得起劲儿,便说:“行,你们这儿玩得挺好啊。”
“啧啧啧……”他看了看帐篷里拥挤的状况,顺便帮这五个人拍了张照片,继续说:“明天我还得在这个营地等人,就不跟你们下山了。你们照顾好自己,昂!尤其是那个小妹妹,我尽量再找个人带你下山。”
领队对小白使了使眼色,但说话的语气并不肯定。

大黎见自己还有不少东西没有吃完,便说:“领队你明天不下山啊,我们东西吃不完,都给你留下吧。”
“是,是,还有好多水感觉也喝不完。”亚萌回想起一路走来,深感背负过重,也接过话茬说到。
“行,行,行……明天收帐篷的时候,看看再说吧。记着,咱们四点起床,五点准时出发!”领队嘱咐完,便放心离开了。
依然阴郁的夜空逐渐黑了下来,黑得严丝合缝,风力依旧不减,海拔2400米的空气又冷了一层。
唯独一顶小小的帐篷里,温和的营灯依然闪烁着,在依稀的温暖中催生出一丝温馨的气氛。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换了多少种牌的玩法,怎么打牌是无所谓的,只是用笑声填充这段时间罢了。在网络中浸淫太久的人儿,突然来到没有网络的世界时,似乎也只剩下眼前这般简简单单的乐趣,却又更加真真切切。
在风力作用下,挂在帐篷顶上的营灯一直不停地摇晃,略显昏黄的光束也随之摇晃着照在每个人的脸庞上,使忽明忽暗的五官凸显出自然别致的立体感。
每个人的笑容却变得清晰可见,情绪的流露愈发有着难能可贵的真实。
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牌的笑声渐渐停息了,也不知道从哪个话题开始,他们谈起了生活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干脆放下手中的扑克,又从书和人生谈到了婚姻和家庭,一直讨论到整个社会的问题……

夜半忧心多
欢乐的时间容易飞逝,直到深夜来临,当困意再次袭来的时候,他们才觉得是该睡觉了。
小白说自己的头依然有些发热,应该是习惯性发烧而已,没有大碍。大家见她脸色不好,还是催促着叫她吃了大黎带来的退烧药,然后便依小白就在彦臣这个稍微避风的帐篷里睡下。
临睡前,彦臣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明显肿了起来,便又喷了一些大黎带来的云南白药。他一边担忧着小白能否退烧,一边也担忧着自己脚踝能否恢复……
他担心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过,此时的担心完全是多余,就像空叹春来冰雪消一样。

彦臣最后又拉开帐帘,向帐篷外面看了一眼,只见天空依然是漆黑一片。见不到星空的他便死了心退回帐篷,带着些许的失望,也终于睡了下去。
虽然强风撕扯着帐篷,像是在耳边吹着喇叭,疲惫了整整一天的登山者们还是在深夜里沉沉地睡去,得以恢复了大半的精力。

晨光催人急
凌晨四点的天空刚刚褪去了一丝夜色,夹杂着淡淡的灰白色。
彦臣比闹钟还早醒了一点,一直躺着等闹钟响起的时候,他才揉醒睡眼坐了起来。然后,他走出帐篷,也把其他人叫醒。
只不过天还没有亮,起床总是不合时宜的。
大家有些磨磨蹭蹭地起床收拾,一想到还有一整天的路,自然是有苦难言,只能自己咽下。在野外露营,总归不比在家睡觉,彦臣揉了揉肩膀,深知大家此时的痛苦,也不再多催促她们,心想:最多就晚点儿出发吧。
这边他们还没开始收拾,旁边营地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出发了。
“这些人应该是打算早点儿爬上去要看日出的,咱们应该赶不上了。”彦臣多少有点儿遗憾,没有看到星空,连日出也要错过了,便继续说:“那咱们干脆不急了,再煮点儿面吃吧。”
“好的,师傅。你东西多,还要收帐篷,我来煮面吧。”瑞瑞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对彦臣说到。
她们本以为昨天吃掉了很多东西,这一天可以轻松装包出发。可没想到的是,把不可降解的垃圾打包装进背包之后,又是满满当当的了。
他们正忙着收拾的时候,一抬头忽然看见东台顶上方才还青灰色的云层,被染上了一抹红晕。日出时的万丈霞光,在风中摇曳的云朵,逐渐被照亮的东台主峰……
营地四周到处一副催人出发的阵仗,“出发”并非全是令人欣喜的。
然而,即便晨光还没有洒向大地,盛开的金莲花已然金光满面;即便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登山者们还是抖擞精神出发了……

(六)|险峻路上山歌亮,太行之巅佛光现


拔营出发
打包好行囊吃过早饭,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彦臣几人才刚刚动身出发。他们把多余的水和食物都留给了领队,彦臣顺便再一次跟领队确认了几个线路问题。
领队看到小白之后,想起了自己昨天答应过找人带她下山的事儿,便很抱歉地对彦臣说:“我这儿走不开,也实在没有办法帮小妹妹找人带她下山了。”然后拍了拍彦臣的肩膀:“你要照顾好她们!昂!”
“没事,没事……昨天已经很感谢你了。”彦臣本来也没有指望有人帮忙,并不觉得什么意料之外,便如此说道。
他总是习惯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他说,只有如此一来,才很少有什么事情会让他觉得难以接受的。
领队给他们五个人拍了一张合影,几个人挥手告别领队之后,便按GPS轨迹沿着一个陡坡斜切上山脊。

爬山路上唱山歌
上山的羊肠小径虽然坡陡路滑,但毕竟走的人很多,路迹也很明显,甚至有些地方还被踩出了明显的阶梯。
然而,面对高大的山体,姑娘们柔弱的身体很快就吃不消了, 冲锋的号角似乎还没有吹响就要偃旗息鼓。他们只得又减慢速度,一步一挪地向上慢慢走着,坡度太大的地方干脆俯身下来,四脚并用。
此时的天空几乎完全放晴了,刚刚破晓的朝阳在山坡上洒下了熹微的晨光。随着海拔上升,登山者也走到了林线之上,但是,没有任何遮拦的西风吹得更加卖力了。
狂风,陡坡,高海拔,他们五人体力消耗很大,直到后来每走几步就要喘口气才能继续。直到累得实在直不起腰来的时候,干脆席地而坐,把后面追上来的登山者们一一让了过去。
不知道是风景催生了雅兴,还是疲惫和痛苦激发了悲壮之情,大黎和亚萌在恢复了些气息之后,便和着山风,你一句我一句地唱起了山歌:“唱山歌嘞……这边唱来……那边和……那边和……”
一曲唱罢,其他人纷纷叫好,大黎兴致更浓了,又唱起了更高昂的青藏高原:“……亚拉索,那就是……青藏……高……原……”
旧时,曹操曾临沧海看水势磅礴,豪迈吟诵着“幸甚至哉,歌以咏志”;今日,这两人登高山望山峦起伏,却似乎颇有些悲婉地唱出了“体乏心疲,歌以壮胆”的无奈。
但音乐总是令人振奋的,两曲唱罢之后,虽不能增加气力,却亦能乐以抒怀,再加上有美景作伴,他们的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
“好,好,好!唱得好!”同车而来的另外一个领队在听到两人的歌声之后,连连拍手称赞:“雅兴不错啊……”
“哪有什么雅兴,就是爬不动了!哈哈哈……”大黎唱得痛快,笑着回答。
领队总是忘不了时间,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路,又对他们说:“歇够了就走吧……跟住队伍,这才刚开始,前面还远着呢!”
众人复又面露难色,起身继续慢慢攀登。

因风而险的山脊
一直行至山脊时,坡度才小了一些,金莲花开得越来越繁茂,满山遍野,随风摇曳,似乎在向登山者点头致意。
山脊上的风力又加大了一级,虽然只是吹得金莲花不停摇摆,却吹得他们几个人连站都站不稳。
小白拿着彦臣的登山杖,亚萌昨天借了邻座姐姐的一只登山杖,眼下走在大风中能用以支撑身体,大有裨益。
唯独没有登山杖的彦臣、大黎和瑞瑞三人就只能顶风侧着身子,弯下腰压低重心,还要伸出一只手随时准备撑地。强烈的阵风袭来时,以防跌落悬崖只得顺风势就地坐下,避避风头,等风小一些再慢慢行进。
即便这般跌跌撞撞着,他们还是慢慢地接近了东台台顶,而脚下的山脊也越来越陡峭,窄窄的山路两边都是向下深切几百米的悬崖。 这险峻的山路难免看得人心生恐惧,路边那锋利的山石耸立着,排成一排,看起来倒像是吃人的獠牙。
稍有恐高症的人向深谷里看上一眼就会有些腿软;要是赶上一阵七八级的强风袭来,任你什么胆量,恐怕也得也要抖上一抖。
看起来, 昨天的大风蓝色预警仍然没有解除,一路走来颇有些心惊胆战
此时大家站在山峰之上,得以一览众山小,与昨天在山谷里如同井底之蛙所见的样子相比,风景殊异,蔚为壮观。
看到美景,瑞瑞和大黎偶尔会停下拍几张照片。但亚萌却没有多少欣赏的兴致,她心里一直惦念着家人总是心忧不已,临行前的担忧此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于是,亚萌只能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脚下的路,迎着不明来向的风,低着头小心谨慎地行走,甚至不敢走错哪怕一步。完全践行着“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的原则。
她后来自己回忆这一段路的时候说:“出去爬山的时候,对于身体累啊、太阳晒啊、小伤小病的,我都觉得不算什么大事儿,唯独怕有危险的情况。”

山高人为峰
四个人在队伍后边走走停停,来到一块大石头旁边的避风处,又停下来吃些东西。抬头再找小白时,发现她已经走到了队伍前面,和他们拉开了有百米左右的距离。
彦臣刚刚问过路程,领队说,快的话预计也得下午两三点才能下山。他愈发担心路远多事,也不再多耽搁,催促众人加快爬上了海拔2882米的东台顶。
东台是一个面积只有不到一百平米的山顶台地,这里是八百里太行山脉的海拔最高点。台顶四周都被开满金莲花的草甸拱卫着,周遭的众山好似俯首称臣的诸侯,颇有些“唯我独尊”的气势。
山高人为峰,当登山者们站在中原五省最高峰上,胸中自有一种难以言表又汹涌澎湃的豪情。 睥睨众山连绵不绝,层层叠叠,在云雾缭绕中想要寻找这群山之界,却穷目不及,只得空叹一句:壮美绝伦!
此时,东台台顶上和山腰处都有人露宿,还没有拔营,想必他们也经历了更加风云诡谲的一夜。选了这么一个危险又绝美的营地,令众人不得不钦佩这几人的胆识,彦臣的艳羡目光中夹杂着些许遥不可及的赞叹,却并没有尝试的欲望。
待彦臣回过神来细看,才发现这些平整的营地,都是曾经有人铲平草甸才“开发”出来的。
看着无法恢复往昔绿意的大片土灰色营地,每个路过的老户外人应该都依稀记得——三年前小五台山上由于开挖营地破坏草甸的环保事件,曾引发过激烈的讨论,甚至是讨伐。
如今事隔三年,它依旧是未能痊愈的伤疤。人与自然的边界在哪里?

佛光乍现
在颇有些五味杂陈的东台顶,他们拍了些照片又请人帮忙拍了一张合影之后,也紧随着大部队出发了。
就在转身之时,山谷里的团团雾气,被一阵风卷上了台顶。初升不久的日头,毫不吝啬地将阳光照射进这淡淡的散漫雾气中,明媚的日光刹那间就被散射开了,一道形似佛光的七彩光环惊艳般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快看,有彩虹!”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齐刷刷地走上前去,咔咔地摁着快门。
不过几秒钟的刹那之间,又是一阵风起,雾气便散了,彩虹也不见了。
没有拍到彩虹的人,悻悻地说道:“看到了就好,看到了就值了……不拍也罢……”
大概是天公作美,此后的东台一直云雾缭绕,本来难以捉摸的“佛光彩虹”竟然数次出现,每个人都得以大饱眼福。方才说“不拍也罢”的那个人也窃喜着,自然更没有错过再次摁下快门的机会。
说到底,在失落面前,任何言语的宽慰都难免苍白。 即便是出自自己的口,却仍然是骗过别人容易,想要骗过自己的心,难。

(七)|户外皆戴罪而行,囚徒能脱困得救

非常之观,常在险远
走过东台之后,沿着一段山脊线向北台出发。没想到的是,这段山路更加狭窄陡峭,怪石嶙峋的小路竟然一段赛过一段。
有些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些地方需要四脚并用,爬行通过;有些地方,彦臣甚至要卸下他硕大的背包才能通过。
彦臣此时越发后悔起来:“这跟大五台的路完全不一样啊!早知道就应该再买几根登山杖,这下可算是看出来登山杖的用处了……”
幸好的是,他们走上这条路时,风力明显比方才登顶东台时小了很多,总算不用因为摇摇欲坠而对路边的悬崖提心吊胆了。
而且,据一些爬过小五台的老驴们说,东台到北台的这段山脊线是小五台穿越最美的一段。恐惧退却之后的彦臣五人,逐渐找回了欣赏风景的美丽心情。

一路上,金灿灿的金莲花越开越繁茂,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好像是吸收了刚才佛光彩虹的光芒一样,沐浴在阵阵清风中,摇头晃脑地透着灵性。

金莲花似乎喜欢丛生,喜欢阳光,每每看见,都是从路边脚下一直开到谷底深处的松林中才消失不见,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连成一片一片的。
灿烂的金莲花坡上,浓浓的绿意映衬着夺目的金黄色, 一时间说不清到底是谁主妖娆,苍天的绿地毯,凡人的美画卷。
这般耀眼夺目的万花丛,颇有些对绿草地喧宾夺主的意味,总是让人忽略了小草的存在。但是,有些作为生活底色的东西就是这样—— 你虽然平时注意不到它,但每当它消失的时候,你一定能发现。

金莲花之殇
令人扫兴的是,当他们欣赏这般美景时,余光里总是有数不清的白色垃圾。
大大小小的塑料瓶,五颜六色的食品袋,新添的,旧存的,有的堆积在路边,有的被踩进了土里,还有的甚至已经被风吹到山坡下的金莲花丛中了。

那些肮脏的色彩在小五台山上十分显眼,以至于每一个垃圾都颇为引人注目。感觉就像在一座精美的九层蛋糕塔上趴着几只苍蝇,避之不及,挥之不去。

彦臣忽然想起了领队在出发的大巴车上反复强调的两件要事:安全和环保。 假如领队每次都这么说一下,每个人就有了环保意识的话,为什么还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儿呢?
思来想去,彦臣只能用“破窗效应”揭示的从众心理,来解释这制止不住的环境污染问题——“既然别人都污染环境了,也不差我多扔一个……”
也就是说, 我们秉持的行为规矩,往往不是发自内心的道德准绳,而是“随行就市”的,是受到到环境变化和他人行为影响的。
也许,有很多人,就是用这种左右摇摆的思想说服了自己,主动地做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曾鄙夷的事情。
这种想法多么可笑啊——我们看似拥有了行为上的自由,却恰恰是放弃了决策自主权,放弃了自己的原则……
彦臣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见前面有同行的登山者走下了山坡,还招呼同伴也过去:“来啊!下来歇歇,这儿采药呢!”
原来,他正和一个当地采药人搭讪,还得意地举起了刚刚收获的“战利品”。
彦臣是从后来的新闻报道中,才知道了一件事情:由于当地人过度开采小五台山的红景山(高山草),已经影响到了小五台的生态平衡,这种采药行为无异于杀鸡取卵。
昨天遇见那一队采药人的时候,彦臣还曾幻想所谓的天人合一,靠山吃山。 现在看来,竟是坐吃山空!

户外的原罪,户外人的囚徒困境
采药和登山的表象终究是浅显的表象,他们也只知其然,并不知其所以然。彦臣后来不仅仅为自己的“想当然”感到惭愧,也为小五台的自然现状感到心忧。
乱扔垃圾和过度采挖,本来都不该属于偏安于太行山脉一隅的小五台山。但是,当有人发现它的美和价值之后,就会有人跟随,有人跟随就有更多人追随……
如此循环往复, “欣赏”本身也就成了一种破坏,“利用”早晚演变成一种毁灭。 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之后,从来没有被重新合上过,户外运动或许有着不可逃避的原罪。
彦臣一时浅薄的胡思乱想,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况且,他自己也还有很多户外计划想要去走走看看,他也舍不得放弃未知的美景。其实,对于这个户外圈子来说,他的放弃也毫无意义。
他又想:或许,每个人都像自己这么想的吧,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左右为难”寻找解脱,所以才最终造成了集体无意识的后果而已。
彦臣得出这些结论的时候,其实也把自己惊到了: 在一个集体的大型博弈中,个人的反抗是无力的,每个人都深陷“囚徒困境”。
“这些人怎么这么可恶啊!扔得到处都是!”大黎看着地上的垃圾说道,其他人也附和着。
彦臣听了之后,觉得这话其实也是在指责他们自己,便打住了胡思乱想,说到:“咱们先做好自己吧,希望将来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北台艰辛路
把话说回彦臣五人的登山之路,虽然脚下的路况变得越来越崎岖,但是大概因为没有狂风袭扰,他们一边走一边看风景,走路的心情比上山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当她们走了小半天,时间将近中午的时候,亚萌和大黎逐渐有些体力不支了。亚萌这一路走来,身体的不适应一直伴随着心中多多少少的担忧,身心双重疲惫很快就把自己的体能消耗殆尽。
而大黎在早上出发的时候,又一次主动把自己的登山包塞得满满当当,谁知刚刚爬上东台山脊唱山歌的时候,就已经爬不动了。
瑞瑞觉得自己体力充沛,早早地就拿自己的小书包和她交换过来。但是减轻负重的大黎,经过一个上午的消耗,仍然愈发觉得有心无力。
于是,这四人总是走走停停,累了就坐下休息一会儿再走。
唯独小白自走过东台之后,考虑到自己走路太慢,便一个劲儿地低头前行走。她既不管彦臣几人的位置,也不顾及领队的位置。小白总觉得自己已经给彦臣和大家都带来了太多麻烦,如果还要因为自己耽误行程,实在过意不去。
彦臣四人经常是偶尔才能追上小白,跟了一段儿,忽而一转眼又不见了。就这样一直走到接近北台的时候,彦臣才见到小白在等他们……

写在此章节最后
诚然,我的思考可能仍然有不足之处,对于整个大环境来说,这些字句也未必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的意义。时代,就像一泻千里的巨涛洪流,我们,就像一叶扁舟那么渺小,思虑这些有什么用?
有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习惯对很多事情划分一个“有用与否”的界定,把功利的标的都放在自己身上,我们忘了什么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常说:反正大家都这么做,反正是个小事儿。
但是,一旦拥抱这种妥协而懈怠的思想,如果你不做,我不做,就永远没有人做。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其实,我们自己变好一点儿,世界就会变好一点儿,这就够了。
我相信某种程度上的“善恶有报”, 一切的能量都是相对的,你怎么对待周围的一切,就会同样收到什么样的对待。
再呼吁一次:保护环境,从我做起。 今后的爬山,如果看到了可以带上的垃圾,就做力所能及地带一点儿下山。不问利害,而是在做某些事儿之前,常常扪心自问: 世界会因此变好一点儿,还是变坏一点儿?
(八)|明知山野多艰难,一山过后又一山

北台一瞥

看起来小白已经坐了一段时间,见彦臣走近了,便指着身后的方向说道:“上面就是那个……什么北台。你们要不要上去看看?领队说还要原路返回这里,你们可以把背包放下,我帮你们看着。”

彦臣看了看北台台顶,估摸着不过就是几百米的距离,不到五十米的爬升,便问她:“挺近的,那你不一起吗?”
“我不上去了,膝盖还有点儿疼,我就在这儿休息一下。”
“其实不用看着,这不大家都在这儿放着呢!”
“没事啦,我真的不去了。”小白笃定地回答。
亚萌也有些意兴阑珊:“那我也不去了,我要休息一下,你们三个去吧。”
“好吧,那我们快去快回。”卸了背包的彦臣,一路小跑着就爬了上去,大黎和瑞瑞也紧跟其后。
眼下,昨天的大风确实已经停息了。 除了东台依旧云雾缭绕之外,一派天朗气清的样子,“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
有人指给他们说,站在这里,其他四个台顶都可以一一寻见。
其实,不仅仅周遭的群山都明朗可见,连山下平原上成片的民居都清晰可辨,好一个背山面水的风水宝地。
这是他们三人此行最后一次看见这小五台群山林立的样子,又拍了些照片合影,就下北台去了。

下山亦难
自此,时间已过正午,五人正式开启下山之路,比起上山来说,体力上轻松了不少了。
唯独小白膝盖疼痛的症状却越来越明显,她只能强忍着疼痛继续走下去,除了尝试不那么疼痛的走路姿势之外,她毫无办法。
人们都说下山比上山难,这句话在小白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刚走了一小段,大黎觉得有些饿,便对众人建议到:“好饿啊!咱们吃点儿东西再走吧……”
“那到前面找个背风的地方,就停下。”彦臣说道。
瑞瑞也早就饿了:“我也要吃点儿东西。”
找了一个避风的石崖边坐下,这是他们今天第一次因为吃饭而休息下来。领队带着大队人马,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众人商量着稍稍补充一下体力,就不再停歇一路直奔山下去了。
“你们吃吧,我不吃,我先走着。”小白几乎没有停下脚步。
“小白……”
“你别急啊。”
“你多少也吃点儿东西吧。”……
还没有等众人说完,小白已经走开了,只留下三个字:“我不饿。”
行走至此,大家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风景也已经看够。 所有的旅途,即便无限精彩,走到尾声的时候都只是想着尽快结束。
因为一心想要赶快下山,这顿饭也吃得很将就,大黎和亚萌随便吃了两口,也紧接着小白继续走了。只有瑞瑞和彦臣吃了个小饱才出发。
瑞瑞其实是有底气的:“师傅,咱们吃完再走吧,一会儿能追上。”
“嗯,哈哈哈……我看出来了,你是这几个人里状态最好的一个,厉害!”

最后的风景
陆陆续续穿过一段密林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们依然经常能看到几个采药人出现在金莲花坡上,颇有些古意,有些悠然自在。
从这个角度再过回头去,望向陡峭得如剑锋一样的北台顶,在满坡的金莲花衬托之下,则显得愈发雄伟了。 峰林耸立如哥特式教堂的尖顶一样,恍然如有阿尔卑斯山的神韵,营造出几分神圣感。
山脚下是一片广阔的平原,密密麻麻的村落和城镇,连片成群,尽收眼底。在这片平原上拔地而起的小五台山,则像是一座从天外飞来的山一样,几乎没有任何过渡地形就矗立于此,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绕过这个半山腰的山坡之后,他们便重回山林,再也看不见什么高山草甸,便一路下山去了。彦臣一边走,一边计算着剩余的公里数,给大家打气。
痛苦的下山路走了五六公里之后,小白的膝盖彻底撑不住了,她左腿的每一次屈膝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下山行走演变成了一种刑罚。
在接受了彦臣的几次搀扶之后,小白感觉到膝盖疼痛确实缓解了不少。于是,她只好放弃了独行,开始接受彦臣的帮助。
彦臣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脚虽然肿胀未消,但是已经疼痛全无,方才暗自庆幸。

滚烫的人间
随着海拔迅速下降,身体开始燥热难耐,他们纷纷换下了夸张的羽绒服厚外套。
从这里开始,彦臣开始和小白一路同行,马不停蹄地下山。其他三人则一会儿追上,一会儿超过,一会儿又等到二人赶上来一起走。
有些陡坡上铺满了碎石,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彦臣彻底成了小白的一只拐杖。不仅仅是手臂早已酸痛不已,后半程一直得不到休息时间的彦臣,感觉自己单薄的肩膀慢慢被登山包坠得快要断掉了。
他忽然想来自己还跟亚萌说过:肩膀背东西,主要靠骨架支撑,只要没有骨折就可以一直背着。眼下的他也不得不承认: 这话真是个歪门邪理!
一路下降走出一条溪水潺潺的山谷之后,来到一个简陋的小庙,他们五人和另外一小队人汇合了。
其中有人用对讲机联系上了领队,询问了一下线路之后,便两队并成一队,一行近十人一起下山去了。
没有高海拔的凉爽气息,也没有了密林的庇荫,夏日午后的烈日终于暴露出了它强大的威力,高温炙烤着一众登山者们,骄阳一点点榨干了身体里的水分。
只剩下最后的几公里时,每个人的身体已经几乎干涸得到了极限。幸好彦臣为防不备,早晨打包时故意多背了一瓶水没有给领队留下,此时刚好给大家分了下去,多少缓解了一点儿口干舌燥。
随着道路逐渐趋于平缓,揪心的和忧心的情绪也逐渐放松下来。重新回到出发时的那个村子, 走在坦坦荡荡的大路上,脚步声有些沉重,大家都保持着颇为默契的沉默,但是实际上心里已经各自五味杂陈了。
当他们找到领队和大巴车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却开心地发现自己还不是最后一拔人。

五味杂陈,一言难尽
回想小五台山一路走来,彦臣自省确有失策之处也有值得庆幸的周全,虽然一路上诸多磕磕绊绊,总算是带着四个人走了下来。他在心里感慨道: 更好的回来,就是出发的意义吧。
大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下山后突感膝盖不适。但让她更纳闷的是,三天前的自己是怎么连路况都不了解,就下定决心来爬小五台的。如今已是满身疲惫的大黎,哪里还记得当初“来散散心”的初心。
亚萌虽然说不上自己有哪里剧痛难耐,却浑身不适,想必是疲惫已经到了极点。但她的脑海里除了庆幸自己安全下山之外,还来不及想其他的什么。
彦臣问瑞瑞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她只说好像是腿有点儿疼,应该是累的,休息一下就好。说这话的时候,瑞瑞是含着笑意的,此时,众人当中唯有她的语气里还透露着一丝意犹未尽。
小白这一路上大多一个人走,当周遭沉默的时候,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关于爬山,关于生活,关于生命和身体的各种联想。
只是一下山,她便忘了一大半,此时的她除了膝盖的疼痛很明显之外,并没有关于小五台太多可以言说的记忆。
一言难尽,便是精彩;种种酸甜苦辣,最终皆是一段故事罢了。

尾声
上车经过一路颠簸和周转,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二点。亚萌和大黎纷纷诉苦:“再也不去爬山啦,这两天实在太难受了。”
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
他们躺在自己的床上,完全忘却了这两天的风起云涌,终于睡了一夜好觉。
直到第二天的时候,大黎看着照片,开心地回忆到:“小五台真的是我去过最好看的地方!”
亚萌转发了小五台的一张照片,也说到:“啊,好美啊!我收回昨天的话, 有这么好看的风景,我还想去……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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