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摘葵碧线

走过多次葵碧线,我竟不知道,这还是一条采摘路线。四月的杨梅红香透,七月的油柑笑呵呵,九月的捻子满山头。至于别的,比如酸枣、八月炸,都有人有幸一饱口福过。今天跟边城走葵碧,我们突击的是油柑。
七点半前到达葵涌中心,天空乌云厚得化不开,一场大雨不宣而至。边城在另一头吃早餐,我等在旁边酒店的骑楼下,一边做着拉伸。雨是下来了,可是拉伸两下后汗也下来,不错,下雨也解决不了闷热。三伏天的雨天,一般都是干烧后,下水,上盖再焖煮。煮老鸭、老母鸡,都是这种做法。天如盖,地是锅,万物生灵是老鸭。
雨大,时间却不长,我们汇合后向黄榄村而去,前面不远就是犁壁山,我们今天要登的第一座山。边城说这边估计他走过,我说深圳哪座山能逃过你的脚心。他呵呵笑着,因为这是事实,他经常一个人游历在各条山路,常常能不期而遇。有的线路他也是第一次走,但是他却有胆量一个人走,走着走着就遇到了野猪洞。有惊无险!走着走着,就看见了山果野货,眼福口福都有了!
哎,我没有这样的胆量,一条线路没有反复跟人走过确认无误,我是不敢独自前行。没有别的,就是怕迷路出不来。所以我跟人说自己常走三水,除了因为喜欢三水,就是图三水线路简单,一条道走到黑。今天边城让我带路,本是信心满满的,因为三水线,葵碧线,还有打鼓嶂上大梧桐,是我安心走的笨笨线路。
然而,黄榄村上来的整齐台阶还没爬完,边城叫住了我,说应该从右手边上去。我仰看前面跑台阶,突然就迷糊了,往上走是没错啊。边城说这竖立的官方牌子,右边指向的就是犁壁山。从前我还没真没有注意看这些牌子,我也很少有看路牌的习惯,认定一条路,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一个劲往前走就是。竟然这是一条新路,又是有伴,我也乐意尝鲜。如果是我一人,我还是会走老路,因为自己熟悉。
本以为新路会在半途跟老路汇合,没想到汇合点就是山顶,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真是惊喜,因为新路全程在树林里,外面烈日喧天,里面还是黎明前的黑暗。偶尔树木略微稀疏,光影斑驳,阳光散落,完没了霸气。不过因为才下过雨,树林里十分潮湿,加上没有风,体感还是非常热。又因为一路上分两段的笔直向上,攀爬还是挺累。
上到山顶,豁然开朗,紧挨着的就是老路路口,终于解开了我之前每次路过这里的一个迷:旁边这条路到底通向哪里?却原来,殊途同归,指向起点。我跟边城讨论着两条上山线路的优劣:新路全程在树林里,不用暴晒,而且不像老路要上一长段危险的容易打滑还不方便抓手的陡坡。但老路因为暴晒在或光秃或灌木低矮的山坡,全程可以看到身后的土洋村海景,那景色也是绝美的。
新路上来,绝美的景色,只能登上前面的亭子里去看,但视线有些遥远。倒是亭子里望过去的三水线,延绵起伏,如屏障似风挡,有份遥不可及的神秘。此刻三水在阴云薄雾中,如同出入茫茫大海的巨龙,又像山水长卷,江山千里。诚如跟边城聊天说的,美好景色吸引着大家走出家门,悠哉游哉,除非战争到来。
下雨过后,路面确实很湿滑,到达金龟村上来这一段,是往常我非常喜欢的路段,全程在疏密有秩的树林,阳光下恰到好处的亮度,徐疾相错的坡道,很适合奔跑。只是今天路面太湿滑,而我背的水饮太重,足足四升有多,加上水果和午餐,十六七斤是少不了,更没法奔跑。
不过有边城作伴,且作逍遥游吧。听着他讲述附近的尖马山,还有记不住名字的那些山峰,似乎我斗曾经跟着队伍走过。但是,说着他手指过去,看到山峰在云雾中微微移动,我也没认出那就是什么山。倒是从犁壁山到赤岭坳,边城告诉了我哪些是杨梅树。不说不知道,说了吓一跳,就在路边,自己无数次跟杨梅树擦肩而过。可是他们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们。如果我能听懂树语,想必能听到杨梅树在嘀咕我:你看这傻家伙,满树的果子他都看不见。
是啊,三水线的几棵杨梅树我记住了,但我还是无法把他们跟别的树木区分。边城说看叶子,叶子成长椭圆形,不是特别大,也不像柳叶那么长。不过我转身又会忘记,倒是记住了葵碧线上的杨梅树,有个基本同一的树形,都是多年的老树,都是两根枝干拔地而起,而其中一根必定是比较矮。整体看起来,敦厚,壮实,有沧桑感,很有盆景的造型。
“相约明年。”我跟杨梅树们说。
“明年我们可以一起来摘杨梅。”边城说。讲述他和老伍一行人四月份带陈年的杨梅酒来这边,在杨梅树下碰杯,与还没成熟的青色杨梅约期。携壶翠微对杨梅,旧年杨梅,今又杨梅。他说旁人路过见了他们的排面,且是羡慕。
杨梅才说完,边城看见了油柑,兴奋不已。自从三水线上尝过油柑后,边城对于油柑那份久久回甘的热爱,就念念不忘。我第一次听说品尝油柑,也是在这条线上。当时阿福组了金碧线队伍,其中一个客家小姐姐推荐了这道天然美食。第一次吃时,我也没有品出油柑的精髓,只觉得果味苦涩,肉质粗糙。后来跟小庆走三水,仔细品了品,才迷上了油柑,每次经过会摘一把放在包里,途中解渴回凉。
“油柑,属大戟科,落叶小乔木,单叶,条状长圆形,互生在很细的小枝上,二列状,宽线形,长椭圆形。果实为球形,成熟时成赤黄色或淡黄色,可以生吃,也可用糖或者盐腌制后食用,具有去油、助消化、化痰、润肺清嗓、生津消渴之功效。”
本以为就水库过来那山上可摘到一点油柑,油柑树倒不少,有果子的少之又少。偶尔树上有一颗两颗,都被边城的火眼金睛给扫描出来了。我笑说他的眼睛是油柑探测仪。收获不错,边城摘了一小矿泉水瓶。下来的两片岩石上,也发现了一些,得装另一个瓶子了。
家里泡的枸杞酒、杨梅酒还很多,一年多来我也没太喝酒。所以我也没想到要摘油柑回去泡酒,只选几个大的放包里路上吃吃就好。
下到奚涌后山,转入那条“阿福小径”。这是我命名的小路,因为第一次阿福带我们通过时,这条线路完全被杂草、芦苇覆盖,我们是一路扒开草丛走的。当时从小路浓密的草丛里钻出来时,大路上的人看到我们时不可思议的表情,像看到鬼一样,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此后这条路走得人多了起来,但相对还是比较野。我独自通过,都用跑的,一路敲打草丛、树枝,给隐藏其中的动物们示警。我不止一次听到过野猪,还看到过蛇。
今天通过这里,只有蜘蛛网,但我无需奔跑。路程没过三分之一,边城一声惊呼,头顶上油柑树伸出来的枝条上,满是果子。我真是惊呆了,这么高大的油柑树,结了这么多果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而且相比我们之前摘的,这树上的果子大好多。
“摘,必须摘。”
“不摘对不起油柑!”
我跟边城一面说笑着,一面开始拍照录像,然后采摘。边城笑说,摘得很过瘾,就像摘自己家的一样。自己家的,我听了发笑,我家从来没有田地,没有种过果子,我没有机会采摘自己家的果子。所以,听他这么说,确实感觉到有些采自己果子的从容。
想起五岁那年,父亲带我回江西老家,也是我唯一一次回父亲的老家。那次跟着小堂兄在河边打枣,堂兄说枣树是自己家的。枣树旁边还有两棵苦楝树,枣子和苦楝子落在地板上,我完全分不清哪是枣子。岁月流转,现在江西老家发展得比我粤北山区老家好太多太多,据说老家村貌早已是城镇模样。而我跟江西老家的亲戚,完全没有任何联系。有一次回老家,路过堂兄的小店,我进店买了瓶水坐在门口喝,跟堂兄隔着一个位置,我也没有相认。时日久远没有联系的亲戚,还是留在记忆里吧。
很多记忆没有油柑的甘凉、清甜,只有苦涩,还有无奈和遗憾。
“我可能只好用袋子来装了。”边城说着,给我看他装油柑的塑料袋。我不觉得这袋子有多大,可是后面再看装了满满一袋时,估计有超过十斤的重量。
站在这棵树旁,我们“在大大的油柑树上,摘呀摘呀摘,用小小的力气,摘出大大的油柑”,摘得天昏地暗,摘得不知流年时光。看着光秃秃的枝干,边城说:“我们像不像鬼子进村啊?”
“撸得一粒不剩!”我笑着说,收拾装了小半瓶的油柑,我们前行,我说,“后面别再出现油柑了,不然我们又移动不了脚步。”
这话没说完几分钟,边城又叫了起来,果然他是油柑探测器,又发现了左手边一棵大大的油柑树,树上果实累累,一串串一排排。这棵油柑树从地面长出四五条大枝桠,没一条又长出许多分叉,每个分叉的枝桠上都长满了果子。边城笑说:“这条路果然是阿福小径,我们都有福了。”
就这棵树上,我的大矿泉水瓶子很快就装满了。我帮忙边城摘,他说让我自己直接装袋子里,我说我又不泡酒,要不了那么多,还是帮他摘得好。
“在大大的油柑树上,摘呀摘呀摘……”我们的爬山之旅,直接变成了摘油柑活动。不过这些油柑已经非常成熟,轻轻一碰就掉落下来。可以想见,过两天台风雨天,估计就都要掉下来烂掉。
“油柑树这次高兴了,觉得他终于有了价值。”我一边摘一边说。
这次彻底把边城的塑料袋子装满了。再次起步时,我说:“前面的油柑树,请尽快闪避!”边城听了大笑,说再有油柑我们没东西装了。
走出一公里多的阿福小径,才坐下来吃午餐,这会已经一点多了,我是饿得不行。刚才全然是一边摘一边吃油柑充饥的,这会儿真饿。我想他背着这么重的果子,前面还有十五六公里,而且攀爬大岭古还不那么轻松。就说不然我们坪山下撤吧,四五公里沿绿道就走下去了。边城说不下撤,这么点重量,不至于会拖累后面的攀爬。
可是我已经是有点泄气了,前面摘油柑歇息太久,身体里那份劲似乎没了。可我也不甘心就走了这么十一公里就下撤,好像这样这周的爬山量就没有跟上一样。见边城说不下撤,我也在内心给自己打气,相信后面可以很好走完。
本来前面阴天居多,我们还打趣今天是个假三伏天。可后面太阳偶尔出来,大部分没有太阳时,也是闷热难耐,还是感觉到吃力。每次停下来,边城都要脱下衣服拧汗,衣服像水里捞出来一样拧出哗啦啦的水。我还好,汗水一直顺着衣服流,有时会滴水,有时流到下摆就干了。
虽然也感觉疲惫,可是脚下还是速度不停,缓坡还是带点小跑,目的就是想早点下山。我们确实也基本在既定的时间到达碧岭,此刻五点过。
“每次跟你爬山都有别样的收获。收获了一条新的上山线路,收获了采摘油柑的乐趣。而且,还没有耽误走完全程。”我跟边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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