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

驱车向前，巩留到赛里木湖车程3小时，跨过网红景点果子沟大桥，上升到海拔2000米的湖区，天空开始飘雨，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见我们到来，象征性地滴上几滴以示欢迎，傍晚8点抵达赛里木湖。

沿湖区东侧高速行驶，宽阔的湖面在隔离带后若隐若现——隔离带高得近乎刻意！叶师傅一语道破天机：“故意修这么高，不然谁还买票进去看？”

本来买了190元的两日自驾票，问了售票姑娘，143元的一日票有效期是24小时，明天出来也可以，据说这个政策6月1日刚开始实施，我们赶上了头彩，换票入园。

雨后初霁，赛湖碧波轻漾。湖水倒映着远处的雪山，天空云层翻涌，气势磅礴，湖畔草木尚未返青，一片枯黄。摇下车窗，冷风猎猎灌入，瞬间有了“天苍苍，野茫茫”的辽阔苍凉之感。

按计划，我们夜宿景区西北角一户牧民家。导航到附近，拐上土路却找不到人家。电话联系，牧民汉语生涩，沟通不畅。关键时刻，叶师傅接过电话，一句“哈萨克？”瞬间打开局面！ 同族语言的热切交流后，位置立刻确认。几分钟后，老板骑着摩托来迎接我们。

哈萨克牧民晚餐

赛湖不仅是景区，也是牧民夏日的家园。旅游热潮中，他们也做起了生意。条件与东喀拉峻相似，但毡房宽敞华丽，睡五人绰绰有余。老板生起炉火，柴火噼啪作响，暖意融融。

刚安顿好，叶师傅进来说：老板邀请我们共进晚餐，免费的！ 想来是叶师傅路上那几句亲切的哈萨克语，瞬间拉近了“一家人”的距离。

昏黄油灯下，墙上挂着一把马头琴。老板娘端来温热的酥油茶，桌上摆满各色点心，最显眼的是金黄的包尔萨克。这是一顿朴素却地道的牧民家常饭，暖胃更暖心。

围炉庆生

老板正要取琴助兴，却被新到的客人打断——来的是4名广东游客，两男两女。他们之前并不认识，通过网上相约，租车自驾游玩，这种旅游搭子模式现在挺火。他们刚从喀纳斯转战至此，热情邀请我们去他们毡房分享生日蛋糕。

熊熊炉火旁，我们品尝着清甜的西瓜。此情此景，完美诠释了新疆民谚“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欢声笑语中，不觉已星空点点。

赛湖日出

6月6日，7点起床，想着出去溜达一圈，看个日出。早晨很冷，我穿着抓绒，外面又套了羽绒服，喝了半杯水出门，什么都没带。

一轮圆月在毡房的西南角还没落下。湖面泛着乳白光泽，薄雾轻笼南岸微茫的雪山。东方天际线渐染红晕，太阳跃出地平线，起伏的草原铺上金光。小花在早晨的阳光中醒来，伸展腰肢，牛儿在悠闲吃草，它们好像一夜没睡？

走了一会儿，看到北边有个不高的山头——爬上去看看！阳光变得明媚，草坡在光影交错间明暗分明。蓝色与黄色的花海在或明或暗的光影下熠熠生辉，和缓的高丘上树影斑驳，赛里木湖的清晨是温柔的。

野兔在沾满露水的草丛间倏忽跳跃，两只闲鸟掠过湖面，停驻突兀的岩石上，静观万物苏醒。

万千丘壑

向着近处高点攀登。坡度渐陡，景致也从温柔转向壮阔。赛湖西岸轮廓清晰展现。山脚下那些不起眼的小缓坡，此刻化作起伏跌宕的万千丘壑。它们覆盖着生机勃勃的绿茵，优雅的弧线如同凝固的绿色海浪，在天地间无声涌动。

怎么越爬越高

登上主山脊，眼前景象令人屏息：山后更有山——透过两个山头的间隙向北望，一道尖峭如刃、峥嵘万状的山脊赫然耸立！它带来的视觉冲击近在咫尺，我知道，目标变了！

但同时，我开始口渴，不知不觉，已走出4公里，爬升700米，早上出门前只喝了半杯水，此时，我不知道今天能走多远。

接近9点，爬上第一个山头，有堆放的小玛尼堆。北边峥嵘的山脊线完全呈现在眼前，像一排壮观的雕塑。山脊下大坡横荡，苔藓与碎石的流体线条交错分布，像从山顶垂下的缤纷彩条，汇聚到山谷中，孕育盎然生机。

西侧，一座圆锥形山峰占据C位，大坡向东、西、南三面倾泻，像一顶大斗笠。其北侧垭口与主山脊相连，残留着积雪。目光越过垭口，远方的雪山似乎也并非遥不可及。有雪，我想，口渴也许并不是问题。

前面的那个顶，也就1公里，看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就能爬上去。

闯入奇幻神域

徐徐向前，接近雕塑山脊，既有直面巨石的震撼，也要面临攀上碎石坡的艰难，小心翼翼地在陡峭的石块间挪动。9点半，我站在了赛里木湖西北分水岭上。山高水远，路途坎坷，只为此刻——千层碧浪匍匐脚下，群峰峥嵘尽收眼底！

接近主脊

回望支脊

攀爬碎石

越来越高

一览无余

山顶海拔3070米，有两个玛尼堆默然矗立，背阴处积雪未消。一路的干渴终于找到救星。拂去雪面浮尘，捧起晶莹入口，冰凉刺骨，沁人心脾，却也冰得舌头发麻、牙齿生疼，只能小口慢咽，缓过劲再来。可惜的是，我出门连个空水瓶都没带，路上也没捡到瓶子，只能现吃，不能储备。

玛尼堆

背阴处积雪

挖雪解渴

目光顺着山脊向西北延伸，那里有个更高的顶，似乎是周边这一圈的主峰。积雪相间，补水似乎不成问题，已经到了这里，再往前一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主峰在西侧

直接从尖峭的雕塑山脊上穿过似乎难度不小，而贴着山脊的山腰有一道明显的通行痕迹，对于此刻身无一物的我来说，怎么选再简单不过了。

眼前巨石横卧，不敢造次，我回退到刚才上来的切口，贴着巨石底部向西横切，眼前的一个个巨人形态各异，大自然无声的雕塑比任何语言都简朴而震撼！

越过斗笠峰垭口上方，西侧连绵的雪峰完整呈现。近处，几座赭红色的锥形山同样夺目。同时，也看到了便于下山的河谷。视野开阔，路线清晰，虽无轨迹指引，但方向了然于心。

回望来时山脊

右侧河谷均可下山，主沟清晰可见

从这个垭口开始上切，拔到主山脊，远远可看见主峰处有标志，似乎是一根木杆，荒野中任何人类的痕迹，都是无声的信念。

穿过碎石山脊，11点登顶主峰，海拔3254米，出乎意料地刷新了个人此前五台山3061米的最高海拔。

南侧的几座锥形山像英姿飒爽的大斗笠；北侧的石头坡被积雪抚摸过，变成一道道温柔的细沙；山顶散落的木架如古老的剑戟，在这荒凉神域中宣示着信念；西面的雪域也许藏着一些更为古老的传说，留下无限的遐想。

此处奇幻神域是无意间闯入的，也是最极致的，震撼、无言。

沿着山脊似乎还可以往前走，但山脊狭窄，我并不打算再向前探索，选定从左前方的锥形山下山，要穿过斜坡的石海到前面垭口。

相比于前面雕塑山脊下的石海横切，接下来的这段显然更具挑战，没有踩出的明显小道，只能大致按着方向切，石头更加细碎，线路选择和保持平衡都更具考验。

由于今天本来是打算景区休闲游，所以我出门仍然穿着那双斯凯奇一脚蹬，但一路走来，诸多复杂路况，这双鞋居然也都能应对，这着实出乎我的意料，走过这大石海，这双鞋可奉为神鞋了。在以后回到北京的日子里，它一直陪伴我爬山钻林，直至前后破洞，四面漏风，才告退役。

石海并非死寂。苔藓在石缝间顽强生长，开出星星点点的小花，吸引瓢虫驻足；薄土中蚯蚓蠕动，维系着微小的生机。

半小时后，来到垭口，西北侧可见更加陡峭的山脊，稍远处有一座双乳峰，高耸傲立，虽然能到，但我啥都没带走到这里，已经达成所设目标，这座神峰，就让它静静傲立吧！

回望石海

神峰屏障

凝视神域

来到锥形山前端，开始下大坡，渐渐有稀疏植被，陡，但比刚才下石海好走不少，阳坡石缝间有非常漂亮的花。下方沟壑清晰，穿过眼前这段石头坡，踏上长满牧草的山脊，就回到了熟悉的放牧区。

开始下坡

局部略陡

黄花卷瓣花

紫花马先蒿

右侧下沟

走上小道

河谷湿地

回望高山，心满意足。走进河谷，泉水潺潺，俯身痛饮，畅快无比。但有些地方的水草是湿地，一不小心踩上会陷进去，还要小心判断。

回望高山

走入峡谷

泉水潺潺

牧民未归

云遮来路

峡谷芳草萋萋、牛马成群，如诗如画。我一路已尽量控制非必要不拍照，但到主沟时手机还是没电了。

四处的水流在主沟汇成大河，滔滔作响，流向赛里木湖。有个地方需要过河，好在河道很宽，支叉处有浅滩分流，水面较浅，踩着石头可以通过。

接近出山，拉了隔离网，在河西牧民的注视下，我找了一个低矮处翻身越过，顺利出山。中午2点回到景区公路，烈日当空，晒得发晕。

裹着羽绒服和抓绒衣、灰头土脸的我站在路边拦车，活脱脱一个“逃难者”，与周围光鲜亮丽的游客格格不入，无车愿停。

点将台回血

步行2公里到点将台，今早我只在上山时给海涛发了信息，后面信号不好就再没联系，得尽快让他知道我已下山。紧要的事是先给手机充上电，这里有个星空营地，作为商业场所，也许愿意帮忙，我进去碰运气。

来到大厅，优雅大方的前台小妹爽快答应，还让我先出去玩，充好再来取，高端场所的气度，令人如沐春风！

湖边漫步半小时，天空转阴。取回充了些电的手机，谢过小妹，终于接通海涛。他关切询问是否需要接应。我盘算时间还早，就自己湖边溜达走回去。

浓云已遮蔽来时天空，只留出山脊线那一个小口子，仿佛特意让我回味，想想我刚才还在那山尖上游走，现在回到地面，竟是如此奇幻。

奇怪的是，刚才出来的河谷花草盎然，现在所处海拔更低的湖边草地却一片枯黄，也许是广阔湖面的冷风不如河谷温暖湿润吧。

环湖漫行

下午4点一刻回到住地，一进屋，就开始流鼻血，今天山上没喝水，而且穿越石海，鼻腔干燥，下山公路又暴晒，影响很明显。坐下喝水休息，海涛还让老板娘给我留了抓饭，有吃有喝，感动！

今日徒步路线

休整一小时后，我们再次驱车出发，接着昨天的行程继续环湖。此时云雾散尽，天空湛蓝如洗，白云舒卷，雪山巍巍。西海草原野花繁盛，马群漫步，更显辽阔，一切都平静下来。

我踩着湿地玩泥巴，海涛和叶师傅则在湖边比赛打水漂，叶师傅感慨：“以前常来这湖里游泳，现在不让喽……”重拾童年闲趣，却不禁生出“终不似，少年游”的淡淡怅惘。

湖心岛的亭子建得很漂亮，但也许西北分水岭上的枯木更有生命力。出景区，车子驶向戈壁，去往奎屯。

车窗外的雪山和夕阳渐渐远去，我们的行程继续向前！